出门拜访曹将军这一遭，是有两个目的。
一是师傅回来，徒弟当得给师傅见了礼数，二来就是为了罗寄岚这份差事了。
为了这份差事，罗二太太很是上了心。
昨夜用晚膳时提点两句尚不够，怕罗寄岚脑子一根筋，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后来其实又叫湘语过来把事情直接点明。
罗二太太也是疼宠罗寄岚，毕竟是孙子第一回去外面做事，有了吕员外郎这份关系还不够，还是想探一探这顶头上司吴郎中。
吴郎中妹妹的夫君与曹度的下属是表兄弟，罗二太太知道了这份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牵连，便想托曹度使一使劲。
傅春深原也以为这师徒情谊，上门拜托两句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谁知曹度今日竟如此不给面子，在小辈面前荒唐收用婢女，还公然贬低罗寄岚。
若说曹度是个清高的，不愿做这种攀扯关系事也就罢了，可他那样子，和清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边。
马车一路行到街边，傅春深忽地探出头来，叫车夫找个位置停一停。
马车霎时那么一晃，叫窝在角落里的罗寄岚的头险些撞了车，他不耐道：“你要做什么？”
傅春深将帘子挂上，外面的景象尽是收入眼底。
她歉意笑了笑：“先前过来时瞧见有人叫卖炉果，我从前没吃过，想买来尝一尝，玉阶可否等我些时候？”
人想吃东西，罗寄岚也没有不叫她吃的道理。
只是不免嘀咕，不过是炉果，叫人买回来吃就行了，何以至于耽搁回去的时间。
罗寄岚刚才想了一路，觉得自己要跟祖母好好说道说道，叫她再也为他的差事操心了。
傅春深给了荷包，叫采舟拿钱去买炉果。
罗寄岚分明也不想和傅春深多谈，转过头不看她了。
不多时，采舟就捧着一份油纸包的炉果回来。
炉果听着叫果子，其实就是糕点。
炉果是由油糖面做成的，做好后外面再撒一层芝麻，口感酥脆。
傅春深把油纸递给罗寄岚，问他吃不吃。
罗寄岚嘴上嫌弃，说她竟然这种东西都没吃过，但下一刻便拿了三块，咔吱咔吱嚼得响。
吃着这份点心，嘴上终于有了滋味。
刚才在曹府，那曹师傅闹得，吃得那叫一个食不知味。
人的嘴巴里有了甜，心情也好了些，这时傅春深才同罗寄岚道：“玉阶，你与曹将军当真是从小的师徒吗？”
罗寄岚自知今日让傅春深看了笑话，不高兴道：“当然是了，我还要骗你不成？”
傅春深笑道：“我自是知道你没有骗我。只是你那师傅如此不客气，叫我好生吃惊，还以为你是认错了师傅，走错了门呢。”
罗寄岚个性虽然霸道，但也与府里的其他儿郎不同，他一遇上事，能当面反呛回去则反呛回去，还不了嘴的，他也不会到处告状大声嚷嚷。
可傅春深那么一激，罗寄岚也忍不住大倒苦水：“其实我师傅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以前我父亲在时，他还好些，偶尔骂我两句，父亲说我是不成器，才惹得师傅生气，但师傅心里是疼爱我的。从我父亲走后，他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即使还是一直教我，也总是动辄打骂，鲜少有好脸色。”
“可能是我好逸恶劳，偷懒耍滑，天资驽钝，不适合习武罢了，怪不得旁人。”
罗寄岚自嘲一笑，手里的炉果被他那么一气，就捏碎成末。
罗寄岚又是埋怨，又是自艾，但都透露一个事实，那曹度，根本算不得什么好师傅。
傅春深指着罗寄岚手里落下的碎屑道：“你若不吃，就将它还给我？拿它撒气做甚？这下好了，马车都被弄脏了。”
傅春深嫌弃地拿帕子掸了掸车壁，像是哪里有灰尘一样。
罗寄岚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儿倾诉“衷肠”，傅春深担心的却是马车的洁净。
这让罗寄岚生气也生气不得，他自己掏出帕子，将炉果的粉末一点点捡了起来然后包住，然后往怀里一揣：“我可不碍你的眼！”
傅春深顿时被他这不服气却无法反抗的行为弄笑了。
“欸呀，你恼什么？”傅春深往罗寄岚那边坐近了一些，说道，“我就是随口一提，待会儿叫下人收拾就好，何苦你亲自来？”
明明是她在那里唉声叹气的，现在又……罗寄岚往后一靠，更不想理会傅春深了。
可傅春深哪里能由着罗寄岚不理会自己，她道：“……我从来没学过武，不知道武艺学成是何模样，不过有一点我知道，玉阶你啊，身子骨肯定是很好的。”
她将炉果再次奉上，凑到罗寄岚眼前，罗寄岚往右偏，她的手就往右使，往左倒，她的手就往左使。
罗寄岚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傅春深逗弄的一条小狗，他不悦地从油纸包里再拿出两块，一口包住。
鼓起的两腮，添了许多稚气，叫傅春深怎么不把罗寄岚当成一个难哄的孩子。
“你看你每回走在我前面，那脚步飞快的，叫人怎么追也追不上，我每回赶你，都要出一身的汗，然后一回屋子就得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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