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了,安安,真的快要过年了。”
“你去把门开开,让我看看外面。”
裴砚初将他用被子包着,自己去打开一扇门,然后迅速跑回来烤火,直至身上再没一丝寒气才去抱苏云祈。
“青荷她们开始挂灯笼了。”
“嗯,很红。”
“爹爹是不是在写春联了?”
“嗯,很漂亮。”
“娘亲有没有去买新首饰新衣服?”
“嗯,很多很多,安安的最多。”
苏云祈微微弯起嘴角,他看着门外的青荷爬上爬下,好像自己也在提着灯笼帮忙一样。
“那兄长在干嘛?”
“他在被你爹爹骂,说是一手狗爬字根本没眼看。”
苏云祈眯着眼笑出声,
“那哥哥现在在干嘛?”
“哥哥在陪安安说话,哥哥的眼睛就是安安的眼睛,哥哥的全部都是安安的。”
“安安有点困了,哥哥哄我睡吧。”
裴砚初有些抱不稳他,强压着微颤的嗓音给他哼曲,直到他又彻底睡下。
安安醒得越来越少,为什么那个破道士还没踪影?
什么算命大师,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裴砚初眼里又弥漫上了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路的方向。
“什么日子了?”
“二十九了安安,明天就是除夕了。”
“什么日子了?”
“安安睡吧,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了。”
裴砚初亲了亲他的脸,也不敢再伸手拍他的背。
安安变得很瘦很瘦,他怕他控制不好力度,一下子把安安拍疼了。
苏云祈好像已经累到极致,他听见耳边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安安,你醒啦。”
“对,大年三十,我们安安马上就要长大一岁了。”
裴砚初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慢慢爬起,然后扶着床,踩上鞋子,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原来天已经黑了。”
裴砚初错愕到了极致,他拿起所有厚重的衣服就往苏云祈身上披,然后牵过他温热的手。
“我想放爆竹。”
“哥哥带你放。”
裴砚初这辈子没有跑得如此快过,他抱起一箱东西,就往院里跑去。
苏云祈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门槛上,脑子里突然出现大半年前,他也是坐在这个地方,每天看着裴砚初习武的。
苏骋远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他教了他那么多的东西,等到他年纪大了,能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大概也就有用武之地了吧。
裴砚初不敢大声说话,他小心地坐在苏云祈旁边,把东西递过去。
“哥哥替我放吧,安安跑不动。”
刚才的那点力气也许是昙花一现,苏云祈已经彻底站不起身,他强迫自己半靠在门旁,眯着眼勾起嘴角笑。
有些模糊了,裴砚初好像是在问他吵不吵耳朵,但他似乎并不难受,还是继续笑着。
裴砚初又在哭,他真是个爱哭鬼,这么感性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会丧心病狂地杀尽天下人呢?
他又把自己抱起来了,好温暖的怀抱,他想再多靠一会儿。
眼前突然开始冒出一团团红晕,哦,原来是在放烟火。
裴砚初好像在喊自己,不要再晃啦,他真的睁不开眼了。
“安安,安安,苏祈安,你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哥哥。”
裴砚初泣不成声,他抱着苏云祈往外跑去,最后却被石子绊倒,跪坐在地。
他好像听见安安在喊他,不行,安安还在等他救命,他不能慌神。
裴砚初突然朝天空大喊,
“去找你们主子啊,你告诉他,让他多加人手去找那道士,他要什么我都答应,快去啊!”
几道黑影闪过,裴砚初呼吸急促,却又一次听到苏云祈在喊他。
“安安,你想说什么?嗯?”
他把耳朵贴在苏云祈的嘴上,感受着那几乎不存在的气流在自己耳廓盘旋。
“你唤我声阿祈好不好?”
对的,他不是安安,他不是苏祈安,他明明是苏云祈。
他好想被这样喊一次,就当证实自己也在这里存在过,全了念想。
裴砚初双膝浸在冰雪里,他用力抱起苏云祈,不愿让他碰到一点寒意。
“好,阿祈,你醒醒,哥哥马上就能把那人带来治你好不好?阿祈,哥哥知道你舍不得的,对不对?”
苏云祈握了握拳头,不再作声。
雪又开始下了,爆竹也只放了一半。
一墙之外,是万千老百姓的欢声笑语,可裴砚初根本听不见,他僵硬地把脸贴在苏云祈的唇边,想再探探那股气息。
“皇上驾到!”
“哒哒!我的儿啊!”
薛见霜似是察觉到什么,竟是直接站不住脚,扑过去抢过苏云祈,努力暖着他的脸颊。
裴砚初脑海里一片空白,是不是因为太冷,自己被冻僵了所以才探不到那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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