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隆隆炮声回荡在临海平原上，山海关外的战斗仍在继续进行。
阵地上的炮兵们个个都被硝烟熏成了黑脸，但他们仍是干劲十足。憋了三年没仗打，这回总算是能好好发挥一下了。
在这种攻坚战当中，骑兵负责警戒外围阻断增援，步兵负责打扫战场清剿残敌，真正在战场上唱主角的其实是炮兵。先由火炮撕开对手的防线，摧毁坚固的工事，清理掉有威胁的主要火力点之后，才会轮到其他兵种出手。
一天时间下来，陆六师的炮兵们已经打了近千炮，连破了大小堡垒十来个，战线向前推进了十多里地。从海汉军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山海关的城楼了。
但孙真脸上却不见喜色，目前的进度虽然还算不错，手下部队也保持了极低的伤亡数字，但也不得不为此承受巨大的弹药消耗量。
仅仅一天的炮弹发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炮兵营过去停战三年间的实弹训练量，这也远远超出了孙真在开战前的预计。而购置这些弹药所需的经费，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数目。
照此水平继续打下去，恐怕陆六师之前所准备的弹药，顶多也只够攻下山海关而已，未必能够顺利平推山海关后面的永平府。
但孙真原本的计划，是至少要将战线撵过永平府，推进到大明京城所在的顺天府境内，对主攻方向形成有效策应才行。
孙真再一次审视面前的作战地图，在目前的战线与山海关之间，大约还有四五个堡垒群存在。而且离山海关越近的地方，堡垒群就越发密集，之前采用的进攻方式可能需要作出调整。
当然了，孙真手头可用的进攻手段也并不只有炮兵，依赖炮兵是因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而已。
当初清军在山海关面前打了退堂鼓，一是顾忌伤亡，不愿在这个地方与明军死拼，二是他们缺乏海运能力，没法利用近在咫尺的渤海绕过这处要隘，所以选择从北方绕过燕山山脉，兜了一个大圈子去攻打顺天府。
但海汉军的条件就不一样了，如今的渤海几乎已经被海汉完全掌控，而且此时就有两支武装舰队在渤海湾航行，如果陆六师需要的话，可以电报召唤海上增援，顶多一天时间，武装舰队就能赶到山海关附近助战。
只是堂堂陆六师，如果要低声下气向海军求援，这未免有些折了面子。而且开战前孙真向陈一鑫夸下海口，一定会攻破山海关，打开大明的北方门户，这要是没拿下来，战后还有何脸面去请功。
夜幕落下，海汉军鸣金收兵，孙真也没有要组织夜战的打算。这才是交战第一天，后续的作战任务并不轻松，孙真可不想这么快就耗干了手下部队的能量。
晚饭之前，孙真亲自巡视了临时营地的布防情况。
大明苦心修建的这些堡垒，虽然已经被海汉攻破，但作为临时营地驻扎军队，仍是具备了一定的防御能力。
不过为了防止明军铤而走险，在营地外围还是部署了不少暗哨。主要的道路上更是临时布置了铁丝网等路障，以免敌军骑兵趁着夜色冲杀进来。
回到帐中简单吃过晚饭，孙真将手下的作战参谋召集起来，听取关于今天作战情况的报告。
一名参谋报告到：“目前根据各个堡垒内的尸体清点出的明军阵亡数目，约莫在两千一百人左右，活捉俘虏三百余人。其中各级军官二十余人，均交由军情局审讯中。”
听起来似乎战果不错，但孙真知道，这个数字很可能还不到山海关布防兵力的十分之一，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那名参谋继续说道：“在业已攻破的各处堡垒内，发现了许多制式火枪，结构较明军以前所用的鸟铳有所改动。”
接着便有人呈上了战利品，孙真接过手来，见这燧发枪的枪机结构果然有着海汉旧式燧发枪的影子。
孙真从军多年，各种新老武器都上手用过，一看便知这样的改动可以有效提高弹药击发率。
孙真又看了看枪膛，发现居然不是滑膛枪，而是加工了膛线的线膛枪，枪身上甚至有錾刻的枪号，由天干地支加数字编成。
看来这些年大明工部军器局还真是没闲着，把这些能效仿的细节都抄过去了。
从枪身的细节来看，大明距离海汉的军工水平还相去甚远，还无法实现工业化制造，这种纯手工打造出来的制式武器，产量和质量都必定受限。
但从缴获的数量来看，大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遂发线膛枪的量产，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
不过考虑到边军的精锐程度，孙真确信这是大明朝廷特意提供给边军的武器，地方上的部队就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了。
但假以时日，以大明目前所掌握的资源，如果都投入到军事上，也未尝不能靠手搓装备出一支全火器的部队，实力很可能会与二十年前孙真刚入伍那个时期的海汉军相差无几。
这么看来，孙真觉得执委会选择的这个开战时机倒是极好，再晚个一两年，或许自己所要面对的明军就没这么好对付了，说不定连威力更大的火炮都仿造出来了。
当夜无话，双方显然都想把精力留到天明之后的战斗中。
孙真起了个大早，帐篷外天色微明，营地各处已经有炊事班架起炉灶准备早饭。
孙真信步走到堡墙高处，抬首望向远处。
这里是堡垒西侧，昨天受到海汉军炮击的影响较小，堡墙还基本维持了原来的形状。
孙真伸出手去，侍卫立刻递上了望远镜。他举起望远镜向远处望去，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山海关的城墙上，宛如一条银色的巨龙匍匐在地平线上。
从北边的燕山山脚到南边的渤海海岸，这个宽度仅有十多里的沿海通道，就被横亘在这里的山海关长城拦腰截断。而攻克这处要隘，便是陆六师此次任务最主要的目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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