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假传神谕,可城中凡人并不知晓,只以为是真神降临,降下神谕。”
弃明月道出了这些年来,纹绣城传说的真相:“凡人敬神畏神,心中但凡有妻儿的男子,都不敢拿全家性命做赌注。”
她嘲弄一笑:“冥顽不灵者,必是心中有鬼。”
当年,提出这一说法的,是红坊的一名姐妹。
亲手斩杀前城主,坐上了城主之位的新城主,也认同了她的说法。
可一同前来的女子中,有三两名年纪小的对此犹豫。
于是,新城主便与她们打了个赌。
新城主赌所有冒着危及全家性命,不听神谕,不肯让权的男子,皆会背叛自己妻儿,无一例外。
那几名年纪小的女子觉得,事无绝对。
赌局便开始了。
“最终,是那名城主赢了。”
弃明月道:“不过,她还是心慈地为执刀人增添了一条规定,处决纹绣城中执意要掌权的男子前,要先彻查他家中情况,以免错杀。”
她们是为了维护女子权力而生的秘密执刀人。
却没有如男子那般,对挑战权威的人赶尽杀绝。
弃明月盯着纪清昼,目光清明坚定,她的声音掷地铿锵:“我们执刀人摒弃道德、人性,违逆天道自然,自断无上仙途,只为维护城中女子代代平安,再不受人摆弄命运,愿天下姐妹不做提线木偶,只做人,做完整的人!”
“纪道友,我触犯了三宗九门的规则,理当死罪,我甘愿受罚。”
弃明月嗓音沙哑:“可我自认无罪。”
“今日我束手就擒,是为给其她姐妹寻一条生路,只求纪道友斩杀我后,能放过她们。”
弃明月语气真诚,“我可以向纪道友保证,我死后,纹绣城再无执刀人存在。”
她今日遣散院内护卫,独自留在此处,是为以自己一人的性命,换其她执刀人的生路。
“弃城主。”
纪清昼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了弃明月握刀的手上,“我先前说自己太过傲慢,轻视了凡人,你似乎与我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弃明月一愣。
这时,纪清昼指尖一点,弃明月握刀的手无法抑制地回收
“铿!”
长刀竟原路收回鞘中!
纪清昼收回手,声音淡淡:“你真以为,纹绣城女子不知执刀人的存在,只是被你们单方面保护吗?”
弃明月闻言错愕。
“人为创造的奇迹,究其根源便是以人为本。”
纪清昼道:“纹绣城传说能流传数千年,也是因城中女子愿意相信,愿意推崇,它才能流传不灭。”
“数千年来,你们每一位执刀人做事都能滴水不漏?纹绣城代代女子千千万万人,个个都能被执刀人蒙在鼓中?”
“执刀人不是城主府执刀人的秘密。”
纪清昼目光深邃,直视弃明月,认真说道:“执刀人是所有纹绣城女子们心照不宣的秘密,纹绣城女子,人人皆是执刀人!”
弃明月嘴唇微微一颤,她腹中有千言万语,却在这莫名震撼中,半个字都无法吐露。
“也别把天音门当傻子。”
纪清昼话锋一转,“我初来此地,便好奇纹绣城传说,若非与我无关,此事牵扯颇大,定要去查上一查。”
可这里是天音门治下城池。
与天音门有关,涉事者颇多,天音门怎会不派人来查?
修士手段繁多,执刀人大部分只是武功高强的凡人,多少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纪清昼道:“即便萧道友不知情,天音门怕是早就知道真相了,只是与你们一样,心照不宣。”
数千年前,天音门没能保护文高飞,于是她们在这数千年间,保护了更多女子。
弃明月瞳孔微缩,先是惊讶、惶恐,旋即明悟。
“原来……如此。”
弃明月鼻子一酸,只觉复杂难言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纪清昼递去手帕,说道:“我今日来,并非处置你,只是想代一位故人,向你询问一件事。”
弃明月接过她递来的帕子,道了声“失礼”,才擦干眼角湿润,又问:“纪道友想问何事?”
“纹绣城大乱那一夜,许多女子或出于本心,或出于一时愤怒,杀掉了自己的丈夫,甚至儿子。”
纪清昼问道:“她们之后如何了?是否被那一夜的所作所为,害了一生?”
“纪道友何出此言?”
弃明月讶异:“纹绣城自古以来便有女子当家的习俗,即便那些年易权给男子,可自强不息早刻在了我们纹绣城女人的骨子里,怎会因为一个男人,终生不振?”
“饶是有痛苦的女子,那也不过一时,凡人淳朴,只会想着,日子还是要过的。”
弃明月没想到 ,纪清昼会问她这样简单的问题。
大乱之日过后,多数女人擦掉脸上的血,将脏污一并抛到身后,朝着明日走去。
绝望的女人们被其她女人从泥泞中拉起,咬咬牙继续她们的生活。
时间一日日过去,辛苦的劳作与满足的收获赶走了她们脑海中的不安与悲伤,使她们慢慢清醒,不再困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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