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寝宫之中。
沧辞献端着药,颤巍巍的递上前,“父皇,这药是太子哥哥托人四处打听,寻来的偏方,所以命儿臣前来侍奉。”
沧王只是接过药,一饮而尽。
沧辞献又赶紧接过碗,退后交给身后的刘公公。
沧王看着面前的沧辞献,他竟从未正眼瞧过这个儿子,
“听闻你安置了难民,一律开销从你贤王府出?”
沧辞献没想到父皇会提这事儿,原来他是知道的,都过了这么久,今日才提起。
要是换作二哥做了这事,怕是早在朝堂之上大肆嘉奖。
“是,儿臣和王妃偶遇难民,便想着这些难民要是入了东都城,怕引起骚乱,便安排到各处庄子上去了,如今已经能自给自足。”
沧王一阵剧烈的咳嗽,过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倒是没想到,你如此纯善,你做得极好。”
这是沧辞献二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离父皇这么近,第一次被父皇亲口表扬。
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这是他从前幻想和期待过无数次的场景,
可是后来从期待,变成了失望,然后是绝望。
多么可笑,现下,却突然得到了,原来,从前期待的也不过如此。
“能为父皇解忧,是儿臣的福气。”
沧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沧辞献,竟也生得如此魁梧高大了。
“宁王的事情,你如何看?”
沧辞献自然知道,父皇问这一句话,是在试探他,也许怎么回答都是错的,索性坦白道:
“儿臣从小被别人欺凌,只有三哥待我亲近,从儿臣的角度自然是敬重三哥的,
但父皇与太子哥哥不同,你们要考虑的不是个人感情,你们背负的是整个沧龙国。”
沧王听完这个回答,倒有些意外,如今朝中众人都恨不得与宁王撇清关系,
这个儿子却这样坦白,和太子比起来,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沧辞献见沧王未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也只得沉默。
片刻之后,沧王摆了摆手,“回府去吧,明日再来。”
沧辞献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儿臣告退。”
回到贤王府,已经天黑。
府中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江河见王爷迟疑了一下,轻声提醒,
“王爷,今日是侧王妃进府第一日,可要回梅院?”
沧辞暮停下脚步,看着主院之中早已熄了灯,想来赫连如月早就睡了。
也是,她本就不在意他是否娶别的女人,这婚事不就是她张罗的吗?
她还祝自己和刘世音琴瑟和鸣,白头到老,想到这里,沧辞献转身走向梅院。
门口的香莲是刘世音的陪嫁丫环,见王爷向这边走来,心中欢喜。
要是进门第一日,王爷就不来梅院,那往后自家小姐在这贤王府就抬不起头了。
赶紧上前相迎,“王爷,侧王妃在屋中等了您一夜,至今滴水未进。”
沧辞献未回答,径直推门而入。
大红的喜床上,刘世音端坐着,头上的红盖头还如他离开时一样,
两只小手交叠在身前,手指微动,想来知道他回来了。
“你一直未取这红盖头?”
刘世音声音怯怯的,有些颤抖,“回王爷,出嫁时母亲交待,这红盖头必须夫君亲自取,不然会不吉利。”
沧辞献走上前,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玉如意,径直挑开了她的红盖头,
露出了下面一张清秀的脸,也不知道是大红喜服映的,还是那红烛的原因,脸颊晕红,倒有几分娇艳。
“你一直未吃东西?”
“夫君未回,盖头未取,不敢吃东西,说不吉利。”刘世音老老实实回答。
沧辞献看她规规矩矩的模样,一时也不忍心再说她,自己从前也不受人待见,任人欺凌。
后来三哥立了战功,才给他求来了立府独居,虽然只是空有其名,但好歹没人再随意凌辱他了。
那样的日子并不好过,自然也不想刘世音也如此,便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江河......叫小厨房做些吃食来。”
刘世音睫毛微颤,从前听说过这位贤王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但为人却是纯善的。
如今见他还吩咐人去给自己准备吃的,想来也是会心疼人的。
一时间,两人沉默着,都未说话。
沧辞献见这刘世音看着清秀乖巧,
“王妃性子温和,为人和善,你只要守规矩,这贤王府没人会亏待你。”
从前赫连如月还在闺中时,就美名远播,都说左相府这位嫡女,才情绝顶,性子贤良又美貌无双。
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是赐婚给宁王的,却成了贤王妃。
这事儿刘世音到底是不敢问,只是今日见到赫连如月,确实觉得她待自己和善,
“妾身一定牢记,会伺候好王妃......和......和王爷。”
沧辞献因为这一句伺候,有些愣了一下。
正在沉默时,香莲敲门进来,端着几样小菜,动作麻利的摆到了桌子上。
香莲在心中欢喜,王爷回来就来了梅院,而且还怕小姐饿着了,亲自吩咐他们备了饭菜,王爷这么心疼人,小姐往后日子也好过些。
回门之时,她一定要将这些说给老爷和夫人听,好让他们放心。
这次小姐出嫁,老爷还特地交待她,要看看贤王对小姐好不好。
都摆好之后,香莲小声提醒,“时辰不早了,王爷和侧王妃少用一些,早些歇息吧。”
然后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沧辞献见刘世音不动,便开了口,“你吃一点,饿了一天,身子也顶不住。”
刘世音起身,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沧辞献面前,
“妾身敬王爷一杯,谢王爷给世音安身之处,也谢王爷今夜给世音的体面。世音定然永不负王爷,生死相随。”
这是沧辞献第一次听一个女人对他说,永不相负,生死相随,说不动容是假的。
他虽与赫连如月成亲多日,可两人之间隔着三哥,那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且,赫连如月对他,向来客气又疏远,这样热烈的话,当然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
沧辞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香莲和江河,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熄了灯,又听到屋内隐约传来的声响,都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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