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她见椅子翻倒,慌忙命人将麻三儿扶了起来,便喝令其余恶奴,将六格格吊在后院儿,用皮鞭抽打,给“大爷”出气。成瘸子在旁察言观色,料定这不过就是老鸨子的伎俩罢了,当不得真,于是将手一挥说道:
“且慢动手,休看这妞子脾气火爆,我家小爷却专喜欢她这路脾气,今天我们且将姑娘包下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说完,他又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丢在桌上,即翘起二郎腿,品起茶来。
老鸨子见有了白花花的银子,当即乐得两眼放光,急忙喝住几名恶奴,一面向怀中揣银子,一面在嘴中迎合道:
“呦,您看您说的,咱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话儿来了。其实啊,我也早看出来了,我们家这位姑娘啊,就是和小爷投缘。依我看呐,今晚儿您二位爷就别走了,我们这儿啊还有好多漂亮姑娘呢。待会儿,我给您二位摆桌酒席,把她们都叫来,给您二位唱唱曲儿,晚上再闹个洞房,那可就太有趣儿了!”
说完,她便用坠花儿的袖子挡住一张老脸,吃吃吃地笑起来了。
几个人正在屋中说的热闹,忽然从外面慌张张跑进一个龟奴来,他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说:
“干娘,咱们县里的老爷,已经陪着洋大人到了门口儿啦,您老赶快出去接接吧。这要是晚了,小人又得挨板子啦!”
听了这番话,老鸨子那充满嬉笑的老脸,立刻僵住了。原来做她们这一行儿的,向来是“一不拒钱,二最怕官”,现如今县官老爷竟陪着洋大人一齐到了,她怎能不怕呢?可当着众人的面儿,老鸨子还想硬撑脸面,只好结结巴巴地说:
“实在,实在是对不住您二位了,只能先请到里间儿去躲躲,我这儿来了大主顾,恕不能奉陪了,求二位爷别生我老婆子的气,往后有了机会,还得照顾我们生意啊。”
说完,她便急冲冲地出了门儿,去接县老爷了。
那么此位县老爷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怎能与洋人勾结在一处呢?这里当需另行交待,且听我慢慢道来。
清末之时,营口设了县制,便有了一位县太爷。海城仅是营口下辖的一个港口城镇,本不应再设七品官了,但海城却又是五口通商口岸,兼设有各国办事机构,自然夷商众多,地位十分特殊。清廷为了便于管理,更为能及时解决各类外夷间的纠纷,便特地在海城设了一个主管官位,品阶亦是七品。一般的百姓自然不懂其中之原委,又没见着惯用的品从执事,只好含混地称他为县老爷,当作自己的父母官。至于那位洋人,来头也是不小的,他本是法国传教士,本名伯纳德·希尔,由于早年曾借传教之名游历过中国,借机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故而被法国公使聘为随行秘书,一同到中国来。然而除此以外,他还另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受聘于英国东印度公司,负责向中国走私鸦片与枪支弹药。
既然生意做的久了,他便和各地的官员混迹得非常熟络,常用钱买动他们的嘴,为走私生意铺平道路。今日恰好是海城县老爷的生日,夏尔借机送去一千两银子,计划着为下月运输鸦片铺平道路。县老爷见钱眼开,在高兴之余,便想到像夏尔这样的夷人,是不允许携带家眷的,而男女之事又是人之常情,便想着带夏尔去找找乐子。
于是县老爷便叫上了一班如狼似虎的差役,轻车熟路到了郑寡妇家院子。老鸨子乃是开门求财的“客商”,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跌跌撞撞的出门迎接。然而双方一见面,许是她脸上拍的粉太多了,差点儿呛的县老爷喘不上这口儿气儿。县老爷自然是娼门的常客了,平日里净在院子里“办公”,恨不能将整个衙门也搬进来,今儿个又是“人得喜事精神爽”,倒也没怪罪,只是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儿。
待他们到了前厅坐下,只见几名龟奴早领着二十几位姑娘,出门站好,等待挑选。县老爷主随客先,便叫夏尔挑选。夏尔一向自诩是个中国通,见县老爷让他先挑,也不推辞,正欲走上前,挨个看看明白,忽见一位姑娘,恰好挑开帘笼从里间出来,向老鸨子道个万福,说去解手,便匆匆出门而去。她虽然低着头,步履极快,却难掩面赛桃花,粉颈纤腰的俏丽姿容,把个夏尔看得木木痴痴,如坠云里雾中。
眼见姑娘出了门,夏尔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刚才那个姑娘,真漂亮,我就要她了。”
老鸨子知道,这位姑娘已被里屋的两位客商包下了,且付好了银子,岂有反悔之理?然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儿,也是不敢开罪洋大人的,况旁边儿还有本县的老爷坐镇厅中,便更不敢造次了。情急之下她只能含混说道:
“今儿个,今儿个不合适啊。我这儿还有好多姑娘呐,您老————”
坐在一旁的县老爷见老鸨子吱唔,当即勃然大怒,别看他办案糊涂,乃是个“马佳”,此时在院子里吓唬女人却是一个顶俩。只见他掌拍桌案,高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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