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偶尔有几声狗吠和汽车驶过的声音,许妈妈站在炉子前,炉子里,面条翻滚着,她的视线却透过那格子窗看向外面,沉思起来。
当初东窗事发,她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带着许焕奕离开齐家的时候,许焕奕才小学毕业。那时候,她还能工作,后来慢慢的,她身体愈来愈差,重担就落到了许焕奕身上,可是,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啊。
她偷偷跟踪过儿子,看过他大热天发传单,看过他去溪江大桥推销画具,看过他晚上游走在肮脏的大排档推销打火机扑克牌,看过他受人欺辱不吭声的模样,也看过他在酒吧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谁也不能理解她的心情,那种恨不得一死了之,不拖累孩子的心情。可是,她又不能死,她是儿子唯一的亲人,她死了,许焕奕怎么办?
许焕奕性子倔,遗传了她,自尊心强。刚开始那几年,他父亲每每来找他都会闹得父子关系更恶劣。许焕奕不愿低头,她却愿意为了儿子抛弃所有,甚至她那点菲薄的自尊。可是,她曾经的丈夫不待见她,他的新夫人又是个厉害角色。
面条煮好,许妈妈小心翼翼盛好,端出来,却见许焕奕黑着脸站在她卧室门口,手里拿着的是她的药袋。
“过来吃面!”许妈妈招呼他。
许焕奕走近,将药搁在桌面,直视母亲,“妈,怎么回事?”
许妈妈眼神闪烁,那是她紧张心虚才会有的模样,“小奕,你别生气,妈妈这不是好很多了吗?”
许焕奕气急,“好很多了?好很多可以不用按时吃药了?你是不是还想去医院?医院住着好玩?这才刚回来呢。”
许妈妈急得眼红,“没有,这药太贵了,妈妈也只是少吃了一顿,不碍事的。”几百块一盒的药,一个月几千,吃得她都觉得对不起儿子。
许焕奕哪能不知道母亲那点心思?又气又恼,“妈,不贵,我们吃得起。”说完,似怕母亲不相信,他掏出自己的手账本,“妈,咱们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我唱歌的钱完全够你吃药,咱们还能生活地好好的,只要你的身体好。”
许妈妈低声嗫泣,“妈妈知道,妈妈知道了。”
又过了一阵,夜更深了,母子俩心情都缓和了很多,许焕奕在吃面,许妈妈对面坐着。
许焕奕又想起李暖君,抬头问许妈妈,“妈,你那个玉佩呢?”
许妈妈怔了怔,才回答,“在房间里呢,怎么,你要吗?”
许焕奕摇头,“我不要,妈,你一定要将玉佩保管好。”
许妈妈若有所思地点头,“嗯!”那玉佩,是她唯一一点念想,当初她亲生父母将她扔在街上,玉佩是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所幸没被有心人拿了去。
许焕奕看过母亲那个玉佩,虽然不懂玉,却也知道那是极好的东西,当初母子俩露宿街头,都没动过一分它的心思,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神奇。
“妈,你有没有想过,去寻一下你的亲人?”许焕奕突然问。
许妈妈怔了怔,捂嘴咳了咳,点头又摇头,“寻过,当初你父亲与我还好时,有帮我寻过的,可是,就如同大海捞针,什么也没寻着。”
许焕奕若有所思,灵光一闪,“妈,现在科技发达了,我们为何不拍几张玉佩的照片放到网上去寻?”
哪知,他刚说完,许妈妈就摇头了,“千万不可,都说财不可外露,那玉佩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当初你父亲也说了,那玉佩价值不菲,甚至我们离开齐家时,他仍想与我做交换。”
许焕奕愤愤,“卑鄙!”
许妈妈叹了叹气,“不说他了,不过小奕,那玉佩的事,你不能同外人提及,知道吗?”那是许妈妈最在意的东西了,她的想法很简单,人在的时候是一点念想,哪怕日后她身体不支,驾鹤西去,那也是她留给儿子的东西。
许焕奕点头,脑海掠过李暖君,还有她口中奇怪的中年妇女,却也没跟母亲提及,“妈,你放心,我不说。”
陆家一楼大厅装潢奢华,打通了二楼,顶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穿着家居服的陈书宁正在沙发上接电话,回头看见玄关处走进来的陆清恒,雀跃着对着听筒另一边说道,“佩芝姨,清恒哥哥回来了。”说完,又对陆清恒指了指听筒,口语,“佩芝姨!”
陆清恒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陈书宁暂住陆家这段时间,以前从不主动打电话回来的陈佩芝倒是经常打电话回来。陈书宁跟陈佩芝很合得来,每每隔天都会煲一会电话粥什么的。陆清恒有几次也会跟陈佩芝聊几句,虽然母子谈话依旧淡漠。
从小到大,陈佩芝主动打电话给陆清恒的次数合起来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陈佩芝对陆清恒的关心,通常也只是表面上的问候,比如吃饭没有?成绩怎么样?之类。
周姨从偏厅走了出来,“少爷,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如今已经晚上十点多,陆清恒总是这样,在家的时间总是很少,在家吃饭更是少数。
“周姨你不用忙活,我吃过了!”送了李暖君回去后,陆清恒又去找了一趟张骏昊才回来。
“我上去了!”陆清恒对周姨点点头,也没理陈书宁,欲要上楼去。
陈书宁依旧跟陈佩芝嬉笑说着话,陆清恒没走几步,便听到陈书宁在身后对着他说,“清恒哥哥,佩芝姨让你接电话呢!”
陆清恒其实走地很慢,似乎就在等陈佩芝让他接电话,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接受,但他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过脸来对陈书宁点点,“好!”
“佩芝姨,清恒哥哥过来了!”陈书宁对着听筒笑着说完便递了过来给陆清恒。
陆清恒伸手接过听筒,“妈!”淡淡的一个字却需要用极大的力气似的。
陈佩芝那边是白天,刚跟陈书宁说完话,依旧带着亲切的腔调关心道,“嗯,吃饭了吗?”
陆清恒唇角扯成一条线,轻声回答,“嗯,吃过了,你呢?”
那边有翻阅纸张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夹着陈佩芝的声音,“我也吃过了,对了,清恒,书宁在我们家这段时间,你要多照顾她知道不?她刚回国不久,什么也没有太适应。”
“嗯,有人照顾她!”陆清恒回应地很快,陆家有佣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人给予陈书宁最好的,在他看来,并不需要他照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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