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远处的街道,灯火汇成了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河流,充满了喧嚣与活力。然而,赵承平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这片繁华的表象,看到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不为人知的生活。
王德海,现在会在哪里?
银行流水的调查,是对“过去”的追溯,是试图从一团乱麻中理出那根关键的线头。但这并不能直接告诉他,王德海这个“现在”的人,藏身于何处。
赵承平的脑中,那个被“抹掉”的男人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被从所有官方系统里清除痕迹的人,就像一个被现代社会“开除”了户籍的幽灵。他无法用自己的身份证去购买火车票、飞机票;无法在任何一家正规公司找到工作;无法办理银行卡,甚至无法在一家管理严格的酒店住上一晚。
他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那么,他要如何生活?如何隐藏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他必然会选择那些非正规的、游离于监管体系之外的方式。
就像水总是流向低处,一个想要躲避阳光的人,也必然会钻进最深的阴影里。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点亮的灯泡,瞬间照亮了赵承平的思路。他不能只盯着那条金融线索,他必须主动出击,去那些“阴影”里,撒下另一张大网。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身走回办公桌,没有丝毫的迟疑,拿起了另一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电话,直接拨通了市局治安总队的内线。
“喂,老张,是我,赵承平。”电话接通,他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沉稳而有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承平?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又碰上什么硬骨头了?”
“是块又硬又滑的骨头。”赵承平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需要你帮个忙,紧急协查一个人的住宿记录。”
“说吧,信息发过来。”老张很干脆。
“姓名,王德海,身份证号码我稍后发给你。我要你那边对全市范围内的旅馆、招待所、日租房等所有能提供住宿的地方,进行一次全面的信息筛查。时间范围,就从两年前‘金龙案’结案前后,一直到今天。”
“全市范围?时间跨度还这么大?”老张在那头咂了咂嘴,“承平,这工作量可不小啊。而且,如果他用的是假证件……”
“我知道。”赵承平打断了他,“所以,重点不是那些需要联网上传身份信息的正规酒店。我需要你们发动各分局的片警,重点排查那些管理松散、允许现金支付、甚至可能存在手动登记漏洞的小旅馆、城中村里的私人公寓。这个人,极有可能就藏在这些地方。”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很可能已经换了身份。所以,除了核对身份信息,我更希望你们能留意一下有没有符合他体貌特征的、没有身份登记的‘黑户’。40岁左右,中等身材,长相普通,气质……有点像那种常年在后厨工作的厨子。”
“明白了,从外围的物理特征反推是吧?有点大海捞针,但我会立刻把协查通报发下去。”老张答应得很爽快。
“谢了,老张。”
挂断电话,赵承平的手指立刻又拨出了另一个号码,这次是市劳动监察与人力资源保障部门的对口联络员。
“小刘,我是刑侦支队的赵承平。”他重复着相似的开场白。
“赵队,您好!有什么指示?”年轻联络员的声音显得很精神。
“帮我查个事。我需要你们协助核查一下,近两年来,本市范围内所有非正规劳务市场、临时工介绍所的用工记录。重点是那些不需要签订正式合同、现金日结的岗位,比如建筑工地、餐饮后厨、物流装卸……”
赵承平清晰地勾勒出王德海可能的谋生画像。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只能靠出卖最原始的体力来换取生存资源。而这些地方,恰恰是“黑工”们的聚集地,也是监管的薄弱环节。
“好的赵队,这个范围有点广,我们需要分头联系各区的监察中队去摸排。您有具体的嫌疑人信息吗?”
“有,王德海。但同样的,他很可能用的是化名。你们下去摸排的时候,可以多问问工头和工友,有没有这样一个沉默寡言、厨艺不错的中年人。他这是他的照片。”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王德海那张唯一的、模糊的证件照截图,通过内部工作系统,分别发送给了治安总队的老张和这位联络员小刘。
两通电话打完,赵承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种平静并非无所事事的松懈,而是一种蓄势待发的、被刻意压制住的焦灼。赵承平就像一个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猎人,端坐在营地里,一边处理着手头其他积压的案卷,一边用他大部分的感官,去倾听那两张大网传回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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