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这漫长的、如同酷刑般的沉默之后,赵承平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威胁,也没有质问,就像是在和一个老熟人聊天,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王德海,”他缓缓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找你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捅进了王德海一直紧锁的心理防线。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那颗始终低垂的头颅,第一次有了轻微的、幅度极小的摇动。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然而,他那双始终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赵承平看着他那副顽抗到底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没有提高音量,依旧用那种平稳到令人心悸的语调,缓缓地抛出了第一枚重磅炸弹:
“京州,‘10·23’专案。想起来了吗?”
“京州”这两个字,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了王德海的耳朵里。他那一直如石像般僵硬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冰锥刺中了脊椎。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但喉结还是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吞咽声。他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地压回了肚子里。京州,那个他逃离的、如同噩梦般的城市,那个他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地名,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赵承平的目光如影随形,捕捉到了他最细微的反应。他不给王德海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你在京州的‘福满楼’后厨干过,是个切墩的。老板叫李福全,对不对?”
如果说前一个问题是惊雷,那么这一个问题就是精准的利刃,直接割开了他伪装的外衣,露出了血淋淋的过往。王德海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们不仅知道案子,连他在哪里、做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那个油腻、嘈杂、永远弥漫着饭菜和汗水味道的后厨,是他潜伏生涯的第一站,也是他自以为最安全的藏身之所。他以为自己只是那里无数个面目模糊的打工者之一,干了几个月就悄然离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现在,对方连老板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他那低垂的头埋得更深了,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沉默,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徒劳的抵抗。
赵承平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更沉,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向王德海心理防线最薄弱的地方:
“王德海,我们查过你母亲刘玉兰在老家农村信用社的账户。”
“母亲”、“刘玉兰”……这两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溃了王德海残存的心理壁垒。这是他的软肋,是他逃亡路上唯一的念想和支撑。他猛地抬起头,这是他进入审讯室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向赵承平。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躲闪,而是充满了血丝、震惊、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恐惧!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母亲!那是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最后一片净土!
赵承平迎着他惊骇的目光,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给出了最后一击:
“就在你从京州消失后的第三天,那个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一笔五十万的汇款。这笔钱,是从哪来的?”
“嗡——”
王德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疯狂地轰鸣。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将他压得粉身碎骨。他设想过无数种暴露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问题会出在他自以为最隐秘、最安全的安排上!他那双放在桌面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筋暴起,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一颗接一颗地渗出,顺着他满是褶皱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老茧里,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看着王德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赵承平知道,最坚固的闸门已经被冲开了一道缺口。洪水,只需要一个持续的推力,就会彻底淹没他。
他没有乘胜追击,没有厉声质问那五十万的来路。那样做,反而可能激起对方困兽犹斗的反抗。相反,他将身体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只是随口一提。他从旁边小张递过来的档案袋里,不急不缓地抽出几张照片和一份打印出来的表格,轻轻地,一张一张,推到了王德海的面前。
“我们不谈钱,先聊聊你的这一年吧。”赵承平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去年十月二十六号,你从京州‘福满楼’辞职。没有回老家,而是上了一辆去往邻省石门市的长途大巴,车牌号是‘京A-L9438’,你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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