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写字,而是用那沾满墨汁的尾巴尖,在宣纸上点、划、勾、勒!它时而快速拖动,留下一道道流畅的弧线;时而轻轻点顿,留下圆润的墨点;时而曲折蜿蜒,勾勒出奇特的符号。它动作迅捷而专注,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啊呀!孽畜!污了上好的宣纸!”一位老儒生最先发现,气得胡子直翘,就要上前驱赶。
“且慢!”李世民却抬手制止,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紧盯着司通的动作。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墨迹,在司通有意识的排列组合下,竟隐隐透露出一种规律!那些点,像声母的发音位置(唇、齿、舌、喉)?那些弧线,像韵母的开口度与共鸣腔?那些奇特的符号,是否代表着声调的高低起伏?更奇妙的是,司通在“书写”过程中,喉咙里竟会发出极其轻微、但音调各异的咕噜声,仿佛在为它的“符号”配音!
这分明是在尝试构建一套超脱于具体文字、专注于记录声音本身的符号体系!一套能沟通万音的桥梁!
“陛下!此猫……此猫莫非在创制……音标?!”孔颖达博学多识,第一个领悟过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世民大步上前,不顾墨迹未干,小心地捧起那张被猫尾“玷污”的宣纸。看着上面那些充满原始韵律美感的墨点、弧线和符号,联想到司通喉咙里的咕噜声调,一个宏伟的构想在他心中成型。
“传旨!命弘文馆集天下精通音韵之学者,以……以此‘墨迹’为引,博采古今中外之音,编纂一部《切韵》!不!是《万音谱》!不仅要定南北正音,更要创制一套标注天下万音之法!以利译经、通商、教化四方!”
在司通那充满灵性启发的“尾书”推动下,一场由官方主导、规模空前的音韵学整理与革新运动在贞观年间轰轰烈烈展开。陆法言等学者以司通的“墨迹”为灵感源头之一(当然,官方记载只会说是“感天象”或“集众智”),结合传统反切法,并参考梵文拼音原理,最终编成了奠定中古音韵体系的《切韵》(后世《广韵》基础),并在实践中初步探索了用简单符号标注读音的方法。虽然完整的“音标”体系未能一蹴而就,但“统一正音”、“规范注音”的理念却深入人心,极大地促进了佛经翻译的准确性(如玄奘译经团队受益匪浅)和跨地域的交流沟通。司通蹲在弘文馆高高的书架上,看着下方学者们热烈讨论着“帮滂并明”、“端透定泥”,听着那些拗口的梵文被逐渐转化为流畅的汉文,尾巴尖上残留的一点墨迹早已干涸,它只是安静地舔舐着。
爪印·封狼
贞观十四年,秋。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大唐国力空前强盛,府库充盈,甲兵强锐。北灭东突厥、吐谷浑,西平高昌,打通西域,天可汗的威名远播万里。李世民登临长安城北的龙首原,眺望远方。驰道如纵横交错的脉络,将帝国的养分输送到四方;新建的里坊整齐划一,炊烟袅袅,市井喧嚣;更远处,依稀可见新建的烽燧屹立在通往西域的商路上。一派前所未有的盛世气象。
随行的文武百官,包括功勋卓着的李靖、侯君集等人,无不意气风发,纷纷进言,请求乘胜追击,彻底解决薛延陀、高句丽等残余边患,甚至有人提议效仿汉武,远征葱岭以西,建立不世之功勋。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诱惑,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弥漫在龙首原的秋风里。
李世民凭栏远眺,目光扫过这如画的江山。他的眼神深邃,有自豪,有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审视。他想起了渭水之盟的屈辱,想起了励精图治的艰辛,更想起了多年前,在田埂边,一只猫用爪子按住的麦穗和犁铧。
“万物皆有尺度……”他低声自语。力量的边界在哪里?征伐的尽头又在何方?穷兵黩武,透支民力,纵使打下再大的版图,也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秦皇汉武的教训,犹在眼前。
司通安静地蹲在李世民脚边不远处的城垛上,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远方的山河。它似乎感受到了此刻帝王心中的权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龙首原的宁静。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滚鞍下马,跪地急报:“启禀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薛延陀真珠可汗闻听陛下欲西巡,恐大唐对其用兵,竟先发制人,纵兵入寇夏州(今陕西靖边)!掠边民数千,牛羊财物无算!边关告急!”
“什么?!”
“薛延陀狗贼!安敢如此!”
“陛下!请速发天兵!剿灭此獠!”
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渴望军功的将领,如同被点燃的干柴。李靖虽老,眼中亦迸发出凌厉的杀意。侯君集更是按捺不住,直接请命:“陛下!薛延陀自取灭亡!臣愿领精骑五万,踏平漠北,擒真珠献于阙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世民身上,等待着他雷霆震怒,下达出征的旨意。这似乎是一个顺理成章、不容置疑的选择。以大唐如今的军威,荡平薛延陀,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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