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十四年的新年钟声,仿佛还在阙都朱红的宫墙间回荡,余音未绝,便被北境卷着血腥气的凛冽寒风吹得支离破碎。
正月初五,年节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褪去,一份染着血污、插着代表最高紧急军情的赤羽的战报,一路八百里加急被送入紫宸殿。
北燕,动了。
如蛰伏一冬的饿狼,在冰雪初融、大地仍显料峭之时,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北燕大将胡错玉亲率精锐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东阙的北境门户——沉沙关。更令人心惊的是,此次北燕军中,赫然打着北燕女皇次女贺兰黔的王旗!
消息传开,阙都哗然。起初,百姓们虽惊惧,却仍存着一丝侥幸。毕竟,镇守沉沙关的是威名赫赫的镇北军,是经历了无数次血火淬炼的老帅邱君娆!有邱帅在,沉沙关怎会轻易被破?
然而,现实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北燕的进攻并非盲目强攻,她们像是早已摸透了沉沙关乃至整个偃月十六州防线的每一处脉络、每一个弱点。进攻路线刁钻狠辣,时机拿捏得精准无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早已将东阙的边防部署尽收眼底。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在与东阙作对。去岁寒冬酷烈,关外某些地段冻土开裂,形成不易察觉的隐秘通道;春季融雪导致河水暴涨,冲垮了预设的几处防御工事……但这些,都尚属可抗范围。真正致命的,是“人祸”。
而这“人祸”的根源,直指镇北军统帅邱君娆的私心与日渐昏聩的判断。她年事已高,家族利益早已凌驾于军国大事之上。为巩固邱家在军中的势力,她不顾部下反对,强行将自己的侄女——那个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且极度渴望证明自己、摆脱“左相如阴影”的邱罗赫,提拔到了至关重要的前军指挥位置上。
邱罗赫,这个名字曾被视为邱家新一代的希望。她武艺高强,冲锋陷阵悍不畏死,在年轻一辈中确属佼佼者。然而,她心中始终燃烧着一团不甘的火焰。无论她取得何等战绩,世人提及年轻将领,首推永远是那个用兵如神、冷静得不像凡人的左相如!
“既生赫,何生如?”的憋屈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她太渴望一场足以碾压左相如、让天下人记住她邱罗赫名字的大胜了!
这份被刻意放大、近乎偏执的渴望,早已被远在阙都、却将触角伸向北境的赫连晓之精准捕捉。赫连晓之,这个潜伏在深渊之下的布局者,与北燕的贺兰黔早已达成了惊世的密谋。
她们的联盟,建立在最赤裸的野心与互惠之上。二十五年前,东阙与北燕血战,现任北燕女皇贺兰枭在内乱中踏着姐妹的尸骨登顶,对东阙占据的偃月十六州从未忘怀。如今年迈,却迟迟不立储君,对最像自己、野心勃勃的次女贺兰黔既看重又防备。贺兰黔深知,唯有立下不世之功,才能真正压倒姐妹,迫使母皇交出兵权乃至大位。
而赫连晓之,这个体内流着一半北燕贺兰部血液的东阙皇女,十年前,当她还是黄泉阁一个挣扎求生的无名杀手时,便敢只身潜入北燕,出现在贺兰黔面前,以惊人的胆识和一份看似不可能的承诺,敲开了合作的大门——她承诺,将以整个偃月十六州作为献予贺兰黔的晋身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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