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的余威还缠在涤尘轩的檐角,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整个院子压得喘不过气。青萝半跪在青石板上,掌心还残留着灵植爆发时的灼痛感,指节因为刚才死死攥着那株七彩琉璃花的花枝,被尖锐的花萼刺出了细密的血珠。她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焦黑的衣料碎屑,那是刚才偷袭者被茶具结界震飞时留下的,还带着一股阴鸷的硫磺味,与雨水中的泥土清香搅在一起,说不出的刺鼻。
“阿茶姐留下的禁制……居然真的护住我们了。”哑女阿默蹲在一旁,正用一块干净的麻布擦拭着被震倒的茶案,她的手腕还在微微发抖,刚才与黑影周旋时撞在廊柱上的肩膀,此刻已经泛起了青紫。她不能说话,只能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青萝的手背,眼里满是后怕与庆幸。刚才那一战,若不是九盏茶具突然亮起微光,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琉璃结界将黑影弹开,她们这两个半大的姑娘,恐怕早已成了对方的囊中之物。
青萝勉强撑着地面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刚才为了催动灵种的守护之力,她几乎耗尽了体内的草木灵气,此刻连调动一丝灵韵都觉得心口发闷。她望向院门口那道被黑影撞坏的木栅栏,断裂的木茬上还挂着几滴乌黑的血珠,在雨水中渐渐晕开,像一朵朵不祥的墨花。“别掉以轻心,”青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师父常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刚才那家伙只是被震伤,说不定还在附近蛰伏。”
阿默用力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的茶针——那是茶心生前教她辨识茶叶时用的工具,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拿得动的“武器”。她将茶针紧紧攥在手心,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警惕地望向院子四周。雨丝像细密的银线,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涤尘轩包裹在其中,远处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影子投在地上忽明忽暗,倒像是有无数黑影在暗中窥伺。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清晰地传入了两人耳中。
那是脚步声。
不是刚才黑影那种轻得像猫爪落地的声响,也不是凡人在雨地里行走时的拖沓声,而是一种极有节奏的“笃、笃”声,像是有人穿着硬底的木屐,正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雨势本就不小,哗啦啦的雨声足以掩盖大部分细微的动静,可这脚步声却偏偏穿透力极强,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绷紧的鼓面上,精准地落在两人的心尖上。
青萝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猛地抬手按住阿默的肩膀,将她往廊柱后面一拉,自己则侧身躲在雕花的木柱后,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屏住呼吸,”她压低声音,“来者不善。”刚才那黑影的修为至少是化境中期,却被茶具结界轻易震退,按理说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回来,可这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却比黑影更让她心悸——能在这样的雨夜里,把脚步声控制得如此沉稳清晰,对方的修为恐怕远在黑影之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院外的竹林,踏过被雨水淹没的石拱桥,每一步都不疾不徐,仿佛不是在偷袭,而是在赴一场早已约定好的茶会。青萝紧握着藏在袖中的灵植种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脑海中飞速闪过茶心生前教她的护身之术:“遇强则避,寻隙而动,草木有灵,皆可为兵。”可此刻她体内的灵气所剩无几,院子里的灵种虽已开花,却也经不起再次强行催动,若是对方真的发起攻击,她和阿默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
阿默躲在青萝身后,偷偷掀起麻布的一角,望向院门口的方向。雨幕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蓑衣,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处线条硬朗,雨水顺着蓑衣的边缘滴落,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圈小小的水洼。他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用一块黑布包裹着,形状细长,不知道是兵器还是别的什么。
“是刚才的黑影吗?”阿默用手指在青萝的手背上写道,字迹因为紧张而有些潦草。
青萝轻轻摇了摇头。刚才的黑影身形瘦削,动作迅捷如鬼魅,而眼前这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沉稳如山的气势,两者截然不同。她忽然想起玄鉴沉睡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茶通三界,涤尘轩的茶烟,能引善缘,亦能招恶客。”当年茶心凭借一盏涤尘茶,结交了慧觉禅师、文正先生这样的挚友,也得罪了清虚子之流的奸邪,如今茶心已逝,那些旧怨新仇,自然都落到了她们这些继承者身上。
脚步声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停在了那道断裂的木栅栏前。那人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雨幕中,似乎在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象。青萝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平稳而悠长,不像是常人那般急促,倒像是常年修行的隐士。她心中越发疑惑,这样的修为,若是真想动手,恐怕早就破门而入了,为何要停在门口不动?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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