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寰界的风,已吹了三千年的衰颓气。
曾几何时,山川含灵,草木蕴秀,修士引气入体如呼吸般容易,昆仑巅的仙鹤振翅就能带起漫天灵气涡旋,东海的鲛珠在夜里能照亮百里海面。可自 “灵衰之劫” 降临,天地间的灵气便像被无形的手抽走,一日淡过一日。如今就连大宗门的核心弟子,引气入体都要耗费三五年功夫,寻常百姓更是只在话本里闻过 “修仙” 二字,难触其门。
人族七国之中,琳琅王朝凭护国军的铁蹄撑着三分体面 —— 北抗蛮族,南御妖兽,西防魔域裂隙,若不是护国大将军叶天宇镇着,这王朝怕是早被灵衰带来的乱象啃得千疮百孔。而撑起这份体面的根,便在京城东城那座朱门高墙的府邸里 —— 护国大将军府。
戌时过半,本该沉寂的将军府内院却亮着连片的烛火,烛油顺着灯台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琥珀色洼。廊下挂着的 “百子千孙” 红绸被夜风卷着晃,守在产房外的人却没半分心思看这景致,连院角那株活了百年的老梅,今夜也透着股焦虑似的,枝桠上的残雪落得比往常更急。
叶天宇背着手立在廊柱旁,玄色常服的领口绣着暗金线的猛虎,针脚细密得能看出是内院绣娘的手艺。他本该是挺拔如松的模样 —— 沙场之上斩魔族将领时,他站在尸山血海里都稳如磐石;朝堂之上怼三公九卿时,他攥着兵符的手都没抖过半分。可此刻,这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却绷着脊背,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连垂在身侧的佩剑 “裂尘” 都似有感应,剑鞘上的纹路隐隐发烫。
产房里传来白灵压抑的痛呼,叶天宇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往前挪了半寸,又硬生生定住。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夫人不是寻常女子 —— 九尾天狐的王族血脉,再加上那连他都知之甚少的魔族皇女身份,让她的体魄远胜凡人。可正因如此,他才更担心 —— 灵衰之世灵气稀薄,混血子嗣降生本就凶险,更何况…… 他们的孩子,从胎动时就透着股不寻常。
“爹,您别慌。”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叶天宇回头,看见三个儿子站在廊下。最年长的叶辰瑾刚及束发之年,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眉眼清俊,只是往常总是平直的嘴角,此刻微微抿着,眼神时不时往产房方向飘。他是叶家的继承人,自小被按着重臣的标准培养,早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可今晚也破了功。
叶辰瑾身边的叶沐风捧着个紫檀木药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面上的缠枝纹。他是家里的医修苗子,七岁就跟着府里的供奉认草药,十岁能炼制基础的凝神丹,此刻却把药盒攥得发白:“方才我用灵识探了探,母亲体内的气息稳着,只是…… 孩子的气息有点杂,像是裹着三股力道,互相缠着不肯松。”
最右边的叶惊澜蹦了蹦,一身火红的短打衬得他像个小太阳,只是此刻这 “小太阳” 却急得直跺脚:“二哥你别讲这么玄乎!母亲肯定没事!妹妹也肯定没事!等妹妹出来,我带她去后院捉兔子!” 他才十岁,正是跳脱的年纪,前些日子听说母亲怀了妹妹,天天缠着要给妹妹做小木剑,此刻却被叶辰瑾死死拉住胳膊,怕他冲进去扰了产房。
叶天宇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三个儿子的肩。他想说 “别担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自己都没底。白灵当年为了跟他留在人界,几乎断了和妖族、魔族的联系,若是孩子降生时出了岔子,他连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
那哭声不像寻常婴儿那般微弱,反倒带着点脆生生的劲儿,像是颗刚剥了壳的小玉珠落在锦缎上,一下子撞碎了院中的焦虑。紧接着,一股极淡却异样的气息从产房里漫了出来 —— 先是草木抽芽似的清灵(那是人族修士的灵力),跟着是暖融融的狐裘香气(那是九尾天狐的妖力),最后竟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深夜寒星般的冷意(那是魔族的气息)。
三股气息缠在一起,像是拧成了一根细弱的绳,竟让周围本就稀薄的灵气微微躁动起来。院角那株老梅的枯枝上,竟 “啪” 地冒出了点点嫩绿的芽尖,连廊下烛火的火苗都窜高了半寸,映得众人脸上的惊讶格外清晰。
“不好!”
叶天宇眼神一凝,瞬间释放出元婴期的威压。那威压不是用来伤人的,反倒像一张细密的无形网,稳稳罩住了产房周围的半片院子。灵气的躁动瞬间被压了下去,老梅枝上的嫩芽像是被冻住般,悄悄缩回了枯枝里,连那三股异样的气息也被裹在网里,慢慢融进了产房的暖光中。
他动作极快,快得连叶辰瑾都只看到父亲袖口动了动,周围的空气就恢复了平静。若是此刻有外人在场,只会觉得这将军府的夜晚和平常没两样,顶多是婴儿的哭声清亮些罢了。
“将军!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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