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街道上,将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影拉得细长。崔佑璋那句压低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杨映溪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她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崔佑璋一眼。
夜色中,他温润俊朗的面孔,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被谢云昭撞破的那几天,她确实惶恐不安了好几天,但那股劲头过去之后,她反而生出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豁达。
她想,凭她这些年来为萧墨玄、为大虞朝所立的功劳,怎么也能让萧墨玄保她一条性命吧。
既然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次死遁,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
不过生死之外皆是小事,而她所做的那些事,她已经尽力一试了,所以无愧于心了。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也无所谓了,用后世的一句话,爱咋地,咋地!
她不知道崔佑璋此刻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于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是一种本能的警惕,也是在漫长孤独中养成的习惯——不轻易交付信任,不轻易显露情绪。
“我劝住他了……”崔佑璋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云昭,虽然有时性子莽撞些,但事关你的安危,他懂得轻重,不会胡来的。”
他指的是谢云昭可能因好奇或关切而进行的探究。他侧过头,目光与杨映溪对视,语气变得更加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墨玄,他也猜测你身上有秘密,但他……应该没往那方面想。”他含糊地带过了那个最关键的可能性,似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秦歌……”他唤了她的化名,却又仿佛在透过这个名字呼唤那个真实的她,“你要先想好应对之策……有些事,很难藏一辈子的。”
杨映溪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崔佑璋可能会追问,可能会提醒她小心,甚至可能会委婉地表达一些疏远,独独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几乎是站在她这边,为她筹谋的话。
“你……”她只吐出一个字,喉咙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后续的话语全都哽在胸腔里,无法成言。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就那样定定地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着眼前这个一向以清冷俊雅、温润如玉形象示人的世家公子。他此刻的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崔佑璋也停了下来,面对着她。他自然地伸出手,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动作轻柔而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颈侧的肌肤,丝滑微凉的触感,却让两人的心跳漏了一拍。与萧墨玄霸道又蛮横的亲近不同,崔佑璋的亲近,温柔又自然,如同春日的暖风,丝丝入里。
“和你说这些,不为别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如同这夜色中唯一的热源,
“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知道身边还有可以信任的人。”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告诉我。放心,我不会让人有机会用这个攻击你的!”
这句话,如同最坚实的盾牌,猛地撞开了杨映溪心防的一道裂缝。她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顶着巨大的秘密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习惯了算计,习惯了伪装,习惯了将所有压力和恐惧都埋藏在“秦公子”洒脱不羁的表象之下。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被人毫无条件地维护、被人看穿脆弱后不是远离而是靠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崔佑璋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动与茫然,心中微软,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以后……以后……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一些。”
他重复了两次“以后”,似乎也在斟酌着如何表达才最恰当,最终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怜意的话:
“一个人扛着,很辛苦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精准地打开了杨映溪自己都认为早已石化的内心。自己内心那道坚实的高墙,被敲开了一道裂缝。
那无人可见的疲惫,是无人可说的委屈,是穿越时空的孤独,是所有强撑起来的坚强。
一股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湿。她迅速低下头,借由整理披风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月光勾勒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脆弱的阴影。
她不是铁石心肠。这么多年的独自挣扎,早已让她身心俱疲,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忽视,忽视了这份疲惫,忽视到她都以为自己真的无所畏惧了。
然而,今天,崔佑璋这突如其来的、不加掩饰的理解与支持,像寒冬里的暖阳的光,丝丝缕缕的渗入了她幽暗的心湖。
可是,她该如何回应?
感激?然后呢?告诉他真相?将他也拖入这巨大的风险之中?还是继续用谎言来维持这份难得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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