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如同被稀释过的淡金色蜂蜜,穿透雕花窗棂,在夜凌紧闭的眼帘上,投下一层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意识,像从深不见底的寒潭中缓缓上浮的气泡,终于冲破了那层粘稠的黑暗。
她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极致的陌生与华贵。
高挑的殿堂穹顶,绘着繁复而精美的彩绘,仙鹤振翅,祥云缭绕,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壁画,引颈长鸣。视线往下,是沉郁厚重的红木雕花屋椽,上面悬挂着一枚枚流苏精致的绣球,随着窗外微风,无声地摇曳。
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仿佛能安抚人心的檀香味。
但这股香味,却无法安抚夜凌此刻陡然收缩的瞳孔。
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正躺在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床上。床榻由整块的黑沉木雕琢而成,床头床尾都镶嵌着繁复的龙形雕纹,龙目狰狞,鳞甲森然,仿佛正无声地审视着她。身上唯一的遮蔽,是一床轻盈飘渺、几乎没有重量的真丝锦被,触感冰凉滑腻,像情人的手,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寒意。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作为二十一世纪最顶尖的杀手,代号“夜枭”的她,习惯了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穿梭,习惯了在霓虹与阴影中潜行。而眼前的古朴雅致,无疑在宣告一个荒谬却又无法辩驳的事实——她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短暂的迷惑之后,是绝对的冷静。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本能。越是危险未知的环境,大脑就必须越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分析一切。
她没有立刻坐起,而是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用最细微的动作,检查着这具身体。没有外伤,肌肉紧实但力量感稍弱,呼吸平稳,心跳有力……等等,心跳?
夜凌的思绪猛地一顿。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那颗饱受先天性心脏病折磨的心脏,早已衰弱不堪,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像一只要挣脱牢笼的困兽。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记忆的画面定格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无影灯的光芒刺眼得令人晕眩,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她最信任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世界顶级心脏外科医生彻越,正站在她的身边,调整着仪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阿凌。睡一觉,醒来后,你就会有一颗全新的、强健的心脏。我会让你活下去。”
她信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她唯一信任的,就是彻越。
然而,当麻醉剂的效力逐渐弥漫,意识开始沉沦时,她却透过朦胧的眼缝,看到彻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与专注,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贪婪。她听到他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助手说:“准备眼角膜剥离手术……她的这双眼睛,太完美了,简直是为我妻子量身定做的礼物。”
那瞬间,比心脏骤停更恐怖的冰寒,席卷了她的全身。
原来,他从未想过要救她。他想要的,只是她这双在无数个黑夜里,能精准锁定目标的、独一无二的眼睛。他要挖下她的双眼,去换给他那失明的挚爱……
背叛的滋味,比死亡更苦。
夜凌闭上眼,将那股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冰冷,强行压回心底。现在不是沉湎于过去的时候。无论如何,她活下来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自厚重的殿门外传来,沉稳而有力,是练家子的步伐。
门被无声地推开,两名身材魁梧、身着黑色劲装的武士走了进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两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他们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床边,一人一边,不由分说地将夜凌连人带被,从床上抬了起来。
整个过程,夜凌没有一丝反抗。
她很清楚,在敌我不明、环境未知的情况下,任何冲动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她选择顺从,选择观察。她相信,以她千锤百炼的格斗技巧和心理素质,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她都有自信能够应对。更何况,这具身体里,似乎隐藏着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充沛的力量。
武士们抬着她,穿过曲折幽深的长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每隔几步,便有一盏造型古朴的宫灯,投下昏黄的光。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庭院。
甫一踏入,夜凌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只见院中绿树成荫,奇花异草遍地生长,许多都是她闻所未闻的品种,在晨光中绽放出绚烂的色彩。一道湍急的活水从一侧山石的缝隙中涌出,在庭院中央汇成一汪碧绿的池沼,水面雾气蒸腾,又从另一侧蜿蜒流向远方。
池沼边,一座雕梁画栋的八角亭台高高耸立,飞檐翘角,气势非凡。亭台四周,环绕着一圈圈的回廊,典雅而大气。
两名武士抬着夜凌,径直走向那座亭台。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石青色华贵衣袍的男子,从回廊的阴影中缓步而出。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正在巡视领地的猫。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在了被武士抬着的夜凌身上,那眼神,赤裸裸的,像两把淬了毒的钩子,要将她身上的丝被层层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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