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候选者,无论王孙贵胄还是寒门子弟,在霞光触及的刹那,身形齐齐僵立,眼神陷入一片空洞迷茫。
喧嚣的尘世被瞬间剥离,唯余各自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在幻境中沸腾、滋长。
陈荷陷入了幻境——
没有仙山楼阁,没有神功秘籍。
陈荷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破败却温暖的小院。
夕阳熔金,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空气里飘着熟悉的、带着焦糊味的米粥香气。
一个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蹲在院角修补漏风的木窗——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兄长,陈理。
陈荷心尖猛地一颤。
“哥!”陈荷喉咙哽咽,几乎是扑了过去,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思念如决堤洪水,冲垮了陈荷所有的防备。
院角的陈理,脸上不再是离别时那层冰封般的淡漠。
此刻,那眉眼间漾开的,竟是陈荷记忆深处最眷恋的、独属于兄长的温煦笑容——仿佛经年累月的风霜与疏离从未存在过。
陈理放下手中的柴刀,那双透着融融暖意的大手,自然而然地抬起,带着熟悉的力道和温度,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小荷,回来了?” 陈理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烟火气的暖意,“饿了吧?灶上煨着的粟米粥,快好了。”
这熟悉的温情,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几乎要融化陈荷所有的防备。
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仅仅是兄长的关怀,而是糅杂了某种令人心神摇曳的蛊惑魔力:
“留下来,小荷。” 陈理凝视着陈荷,院落的景象随之变得更加鲜亮、温暖、祥和。
夕阳熔金般洒满小院,篱笆上的牵牛花娇艳欲滴,连空气都弥漫着醉人的饭香。
外界的凄风苦雨、仙途艰险,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温暖屏障彻底隔绝在外。
“仙路飘渺,清寒孤寂,哪及这方寸小院的人间烟火暖人心肠?” 陈理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托着触手可及的、安稳无虞的余生。
“爹娘不在了,哥也……不能时时护你周全。就留在这里,守着咱们的家,哥陪你一辈子。粗茶淡饭,朝夕相对,安稳度日,可好?” 那手掌,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递向陈荷,也递向她心中最深的渴望与最脆弱的动摇。
陈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抽痛!
这幻象编织的温柔太过真实,真实得几乎要将陈荷溺毙——那灶台上升腾的热气,母亲脸上熟悉的褶皱,父亲劳作归来的疲惫笑容……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甜蜜的毒药,疯狂地诱惑着她:‘留下来……忘记那青云门冰冷的石阶,忘记那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仙道……这里才是归宿!’ 沉沦的渴望如同藤蔓,死死缠绕着她的心神。
“不!” 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求生的本能与踏入仙途时立下的微弱道心,在剧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陈荷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黄铜尺,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绷得惨白,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痛……好!这痛……是真的!’ 这真实的痛感,如同一道刺破迷雾的闪电,瞬间成了她对抗虚幻、锚定现实的唯一支点!
就在这时——
眼前那温馨得令人心碎的小院景象,如同浸了水的劣质画卷,色彩开始飞速地剥落、消融!
温暖的、镀着金边的夕阳,在扭曲中骤然褪色、异化,眨眼间化作一片铺满天际、令人心悸的污浊血光!
空气中,那原本令人心安神宁的焦糊米粥气味,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仿佛粘稠血浆泼洒在滚烫铁板上的刺鼻腥气——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她的口鼻,扼住了她的呼吸!
陈荷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攥紧!
幻境之中,那“陈理”温煦的笑容还未散去,异变陡生!一道撕裂天穹、散发着无尽邪恶与死寂气息的漆黑魔爪,毫无征兆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噗嗤——!”
利爪透背而出,带起一蓬刺目的猩红!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陈理”身上那件青色的衣袍,晕开大朵大朵绝望的花。他脸上凝固的神情,从惊愕瞬间化为极致的痛苦与茫然,伸向陈荷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垂落……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陈荷的喉咙,那是目睹至亲在眼前惨遭屠戮、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终极恐惧!巨大的悲痛与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然而,就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达到顶点时,那濒死的“陈理”脸上痛苦的表情倏然扭曲,竟化作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他沾血的嘴唇翕动,冰冷粘腻的低语如同毒蛇钻进陈荷的耳中:
“看啊……这便是你向往的仙路!荆棘密布,白骨铺就!” 魔爪在他胸膛中搅动,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声音带着蛊惑的恶意,“你唯一的至亲……皆因你痴心妄想、强求此道而遭此横祸!留下吧……留在这片安宁的幻境里……” 狞笑加深,透出虚假的温情,“至少……‘我’会永远陪着你,免受那外界……真实的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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