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黑压压的人群攒动不息,一种近乎凝滞的肃穆与无声的紧张交织弥漫在空气里。
通过复试的六万余名外门弟子齐聚山前,无数道目光或坚定、或惶惑,皆投向那关系他们道途命运的终试之地——每个人的未来,都将在今日被重新书写。
此次终试人数并没有达到十万人,实因不少试炼人参加了多项复试且屡获资格,手握数个终试名额。
成林手中就握着除秘传阁外其余九项复试的资格。
这般情形,既显本届人才辈出,亦暗藏更为残酷的竞争。
而真正令众人屏息的,是此刻展于眼前的两条殊途——
一侧,是巍峨矗立的登天梯,其阶仿佛由无瑕白玉砌就,洁净得不染尘埃,石阶蜿蜒盘旋,直插入深不可测的云霭之中,根本望不见尽头,那如有实质的磅礴威压,如潮汐般阵阵袭来,压得人灵台滞重、呼吸艰难,才望一眼,便有弟子心生退意,这岂是凡人可攀之路?
另一侧,则是一处幽暗深沉的砺心谷,谷口宛如巨兽蛰伏张开的漆黑大口,其中光影明灭、诡谲不定,隐隐传出令人神魂不安的气息,那黑暗仿佛能吞噬心神,只多看一眼,便似有无数心魔低语诱人沉沦,不少弟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额间渗出冷汗,仿佛那谷中藏着的,是自己最不敢面对的恐惧。
两条路,一者考验通天之志、坚韧之魄,一者试炼道心澄明、无畏之本。
所有弟子皆面露挣扎,内心波涛汹涌:究竟该择天梯而上,以力证道?还是踏入深谷,直面己心?。
绝大多数弟子选择了更为直观、更能以脚步丈量进境的登天梯,成林亦是其中之一。
高台之上,云海蒸腾,远处砺心谷入口幽光隐现,仿佛噬人的深渊。
陈理负手而立,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选择踏入谷中的纤细身影上。
‘竟是砺心谷……’他心中微沉,这丫头,心性竟刚烈至此,选择了最凶险,也最直指本心的一条路。
这般专注的凝视,未能逃过身旁人的眼睛。
掌门林清霜眸光轻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竟是一名姿容清丽的少女,她唇角虽噙着惯常的淡笑,语气里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涩:“哦?陈师兄今日似乎格外关注那名女弟子?倒是生得一副好根骨。”
话语虽轻,却如一颗小石投入平静湖面。
坐在近处的刑三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挑眉看了看两人,暗自觉得这眼前的风里,忽然掺进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不等陈理回应,心急口快的赵铁山已指着下方,粗声嚷道:“陈哥!你快看!那小姑娘手里攥着的黄铜尺,跟你那柄宝贝青铜尺子,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兄弟货!”
其弟赵铁莽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立刻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遭几人听见:“哟,这可稀奇了。别是咱们陈长老在哪儿惹下的风流债,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吧?我看呐,八成这次就要借故把人收到自己峰头‘亲自指点’了。”
这几句调侃音量不低,恰好飘到了不远处侍立的一众内门弟子耳中。听闻长老们竟在议论一名参加试炼的女弟子,年轻人的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筑基弟子柳清菡也在其中。她凝神细看,不由讶异低呼:“……是她?”
“清菡师妹,你认得她?”恰好站在她身旁的楚药闻声,好奇地侧头问道。
这一问,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竟让整个高台上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几位长老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汇聚过来。
柳清菡顿时感到压力巨大,她定了定神,“回禀掌门,诸位师叔。”
上前一步,向着诸位长老恭敬回话:“台下那名女子名叫陈荷,确是弟子前次下山历练时,于一方凡俗国度偶然发现,见她心性质朴,颇具慧根,便依宗门规矩引荐前来参加收徒大典。她……她只是一寻常农家女子。”
“陈荷?”刑三捕捉到关键字眼,犀利的目光立刻转向陈理,带着玩味的探究,“老陈,这可跟你同姓啊。莫非……真是你本家什么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理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台下那抹坚定的身影,万千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语气复杂地开口:“她……是我凡俗家的妹妹。算起来,已有十年未见了。”
远处砺心谷入不时传来令人能量波动。
刑三摩挲着下巴,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陈理:老陈的妹妹?我记得十年前你特意下山一个月,就是去探望她?
掌门林清霜闻言,眸光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如此说来,这姑娘竟是陈师兄在世间唯一的血亲了?以陈师兄的天资,令妹的资质想必也不会差。只是当年为何不直接将她带入宗门?
陈理望着台下那道身影,目光深邃:当年,她尚且年幼。如今她既自愿前来参加试炼,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他的语气平静,却隐约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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