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由寻常青布篷罩着的马车,排成一列,碾过凡尘坑洼不平的土路,吱吱呀呀地作响,缓缓而行。
拉车的马匹亦是凡俗常见的驽马,毛色混杂,显得颇为不起眼。
车轮卷起的尘土,带着一股贫瘠与荒芜的气息,与青云门辖下那些灵气氤氲、平整光滑的青石大道截然不同。
车队渐渐远离了那片清灵之地,朝着那七国战火交织、血煞怨气几乎要凝结为实质的漩涡边缘——葬星山脉行去。
越往七国边境行进,眼前的景象便越发与宗门内的云海仙山、灵泉飞瀑割裂开来,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残酷真实。
道路两旁,昔日或许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落,如今大多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歪斜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被焚毁废弃的残骸无声诉说着兵祸的暴虐。
荒草蔓生,淹没了田埂与院落,偶尔可见森森白骨掩映其间,也不知是牲畜的还是人的。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清甜的灵气,而是一种混合了尘土、血腥、腐烂和某种深沉绝望的污浊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偶有稀稀落落的流民拖家带口,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地从车队旁蹒跚走过,看向马车的目光带着畏惧、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第一辆马车内,端坐着一位身着素雅布衣、面容清冷的女子。
她便是此行的主导者,化名“林掌柜”的林清霜。
此刻林清霜收敛了所有金丹修士的威仪,将修为压制在筑基中期,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透过车窗扫过沿途惨状时,依旧锐利如剑,隐有寒芒闪动。
车辕上,充当车夫的是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筑基初期护卫白子夜,他看似随意地挥着马鞭,实则周身灵觉已提升至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身材魁梧如铁塔、抱着臂膀闭目养神筑基初期的贴身保镖刑三就坐在他身旁,即便压制了修为,那身经百战的煞气依旧让偶尔靠近的流民胆寒退避。
第二辆马车稍显拥挤。
车窗边,一位气质沉静、目光如古井无波的炼气后期账房陈理,正默默注视着窗外飞逝的荒凉景象,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虚划,似在推演着什么。他对面,一位神色淡漠、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炼气后期药师莫无正襟危坐,怀中抱着一个不起眼的药箱。
负责驾驭这辆车的,是此行明面上的炼气后期管事陆九渊,他一副精明干练的商人模样,偶尔回头与车内人低声交谈几句,安排着行程琐事。
车内还有另一位炼气中期药师苏半夏,她是莫无的“师妹”,显得温婉许多,正小心整理着几只装有普通药材的布袋,但偶尔看向窗外惨象时,眼中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第三辆马车最为沉闷,里面堆放着一些行李杂物。
车辕上,坐着三人。
满脸络腮胡、身材壮硕的炼气中期铁匠赵铁莽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一柄看似寻常的短柄铁锤。
赵铁莽身旁,同样高大却沉默寡言的炼气中期苦力赵铁山抱着胳膊打盹,呼吸悠长。
还有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眼神灵动、嘴角总似噙着一丝玩味笑意的炼气中期兽语者兼杂役楚药,他看似随意地叼着一根草茎,目光却不时扫过路旁林间惊飞的鸟雀或窜逃的小兽,仿佛能与它们交流。
三辆马车,十位修仙者,就这样沉默地行驶在弥漫着烽火与死亡气息的凡尘道路上。
车轮碾过的不再是路,而是一道仙凡之间巨大而悲凉的鸿沟。
葬星山脉那扭曲的轮廓,已在天边隐约可见,如同盘踞的巨兽,等待着吞噬更多生灵,也隐藏着足以改变命运的古老秘密。
当青云门几人车队在断墙边暂时停歇,在月色下草草扎营时。
官道上一些蹒跚前行的身影还在移动。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汇成一股股看不到尽头的灰色浊流,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蝼蚁。
他们的眼神大多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已在接连的灾难中磨损殆尽,只留下一具具被饥饿、疲惫与绝望刻满印记的躯壳。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机械地拍打着孩子,那婴儿的啼哭微弱得如同猫崽,她却恍若未闻。
一位拄着树枝的老人踉跄了一下,发出沉重得几乎听不见的哀叹,仿佛那一声便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队伍中偶尔传来伤者压抑的、从齿缝间漏出的呻吟,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成曲调,却谱成了一曲令人心头发紧、喉咙哽咽的悲怆乱世哀歌。
“快些走!天黑前要赶到下一个落脚点!”队伍前方,有人用干涩的嗓子嘶哑地喊了一声,却激不起多少回应。
官道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汇成一股股灰色的河流,向着他们认为可能安全的方向艰难跋涉。
他们眼神空洞麻木,脸上刻满了饥饿、疲惫与绝望的印记,仿佛早已失去了对未来的所有希冀。
婴儿无助的啼哭、老人沉重的哀叹、伤者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令人心头发紧的悲怆乱世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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