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杜鹃”登陆前的闷热,像一层湿透的棉被,死死裹着城西。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水母之夜”酒吧后巷深处,一间带小院的低矮平房紧闭着门窗。这是张海浪几天前匆匆租下的。酒吧二楼那简陋的隔间,人多眼杂,柳风庭又像阴魂不散的鬣狗,他不能让月月再暴露在风险里。这里离酒吧后门不过几十步,院墙结实,独门独户,成了他笨拙守护下暂时的避风港。
屋内灯光昏黄。珑月蜷缩在铺着深蓝色毯子的旧沙发上,怀里死死抱着那本封面晕染的旧速写本。白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像冰冷的月光,覆盖着淡蓝薄膜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空气中不存在的某一点。张海浪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果皮断断续续掉进垃圾桶。他刚把苹果切成小块,还没来得及哄她,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又带着虚张声势的拍打声,伴随着一个嘶哑的喊叫:
“张海浪!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把我女儿交出来!”
是柳风庭!
张海浪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放下水果刀,对沙发上的珑月低声道:“月月乖,待着别动,海叔去看看。”他大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院门。
门外,柳风庭一身酒气,眼窝深陷,头发油腻凌乱,身上的廉价西装皱得像咸菜干。他看到张海浪,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但酒精和绝望催生的疯狂支撑着他。“月月呢?!你把她藏哪儿了?她是我女儿!还有…还有奚鄀留下的东西!值钱的!都给我!就当…就当是抚养费!”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飞溅。
“抚养费?”张海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闷雷在喉咙里滚动,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柳风庭,你他妈还有脸提抚养费?奚鄀咽气的时候你在哪儿?月月被吓成那样的时候你在哪儿?在赌场输掉裤子?还是像耗子一样躲债?”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如刀刮过柳风庭那张写满贪婪和心虚的脸,“滚!再敢来骚扰月月,老子让你爬着回去!”
“你…你少吓唬我!”柳风庭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我只要钱!刀疤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给我钱!不然…不然我就闹!闹得人尽皆知!看你酒吧还开不开!”
“闹?”张海浪怒极反笑,那笑声里淬着冰渣,“你试试看?”他猛地伸手,铁钳般的大手揪住柳风庭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狠狠掼了出去!
“砰!”柳风庭重重摔在院外湿漉漉的石板地上,痛哼一声,眼镜飞了出去。
“啊!张海浪!你…你敢打人?!”柳风庭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惊又怒,更多的是恐惧。
“打你?”张海浪居高临下,一脚踏在他胸口,力道之大让柳风庭几乎窒息,脸被迫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老子嫌脏!最后一次警告你,柳风庭,离月月远点!滚!”他狠狠踹了一脚,看着柳风庭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巷口黑暗里,才重重关上院门,落了锁。
他靠在门板上,重重喘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柳风庭像块甩不掉的烂泥,酒吧人多眼杂,二楼隔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小平房…或许是个选择?至少暂时能给她一点安稳。
几天后,台风带来的暴雨如期而至。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如墨,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很快连成一片喧嚣的水幕。张海浪接到酒吧里阿强打来的紧急电话,似乎是电路出了问题,跳闸了,冷藏柜里的酒水有危险,必须他亲自去处理。他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上、安静抱着速写本看窗外雨幕的珑月,心头揪紧。
“月月乖,海叔去酒吧一趟,很快回来!你待在家里,门锁好,谁来也别开!记住没?”他蹲在沙发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小手。珑月没有任何反应,目光依旧空茫。张海浪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毯子,又不放心地检查了门窗,这才撑起一把大伞,顶着瓢泼大雨,快步冲向了不远处的酒吧后门。
小屋屋檐下,小小的珑月不知何时挪到了小院门口。她穿着单薄的旧衣,怀里的速写本被门缝渗入的风雨打湿了一角。雨水被狂风吹斜,冰冷地抽打在她身上,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也打湿了她醒目的白金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毫无血色的小脸上。她似乎感觉不到冷,只是本能地抱着本子,眼神空洞地望着院门外狂暴的雨幕,像一个被遗弃在末日风暴中的破旧娃娃。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巷口堆积的杂物阴影里窜了出来!是柳风庭!他被高利贷逼到了悬崖边,趁着暴雨和张海浪离开的空隙,铤而走险。
他顶开小院院门,像抓取一件货物般,猛地抓住了珑月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瘦小的身体狠狠一颤。
“走!跟爸爸走!”柳风庭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仓惶四顾。
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女儿脸上时,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陌生感和厌恶猛地窜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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