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温澜蹲在珑月面前,动作轻柔。她小心地将沙盘里那座小塔模型和旁边那个水母钥匙扣一一拿起,放回旁边的小推车上。她的指尖掠过水母钥匙扣光滑的表面,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留恋。
“小妹妹,”温澜抬起头,脸上带着那属于好姐姐干净又温暖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下次来,我再陪你玩,好不好?”她的目光真诚地落在珑月覆盖着淡蓝薄膜、依旧空茫的眼睛上,仿佛在发出一个童真的约定。
没有回应。珑月安静地坐着,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琉璃娃娃。那只搭在深蓝色水母玩偶伞盖上的手,也早已恢复了彻底的静止。
温澜站起身,转向张海浪,礼貌地微微躬身:“叔叔,那我先去帮护士长阿姨收拾了。小妹妹…她真的很安静。”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符合年龄的惋惜和困惑,眼神清澈见底。
张海浪看着她,紧绷的心弦又松了几分。刚才沙盘里那一幕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感,在温澜此刻坦荡自然的态度和护士长赞许的目光下,彻底消散无踪。一个善良、细心、想帮助别人的小女孩而已。
他点点头,声音低沉:“嗯,麻烦你了。”
温澜脸上绽开一个阳光般明媚的笑容,转身走向正在收拾残局的护士长,动作麻利地帮忙整理散落的玩具。她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忙碌的义工群体中,像一滴水汇入溪流,自然得毫无痕迹。
张海浪重新将注意力完全放回珑月身上。他半蹲下来,粗糙的大手轻轻拢了拢她的帽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月月,我们回家吧?”他伸出手,想抱起她。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珑月胳膊的瞬间,珑月覆盖着淡蓝薄膜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目光,竟越过了张海浪宽厚的肩膀,落向门口的方向——温澜正背对着他们,弯腰捡起地上一个掉落的毛绒玩具。
目光的移动极其细微,时间也极其短暂,不足一秒。随即,那点微弱的焦点便再次消散,重新沉入一片空茫的深海。
但张海浪捕捉到了!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脏猛地一跳!月月…刚才在看那个小义工?主动的视线转移?!这几乎是柳风庭事件后,他第一次捕捉到她对外界如此明确的、有指向性的反应!一股巨大的惊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沉重和警惕!什么水母钥匙扣,什么模糊的熟悉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珍贵的信号冲得无影无踪!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护士长说得对!同龄人!这个叫温澜的小义工,或许真是一把钥匙!
“月月?你看到什么了?”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下意识地顺着她刚才视线的方向望去,只看到温澜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珑月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他的幻觉。
张海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和巨大的期待。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珑月,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大步离开治疗室。步伐都比来时轻快了些许。那个叫温澜的小女孩,在他心中瞬间从一个模糊的“可能见过”的路人,变成了带着“希望”光环的善良小天使。
温澜的身影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张海浪抱着珑月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脸上那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冰冷与沉静。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触碰过水母钥匙扣的指尖。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珑月那只手搭在玩偶上时,通过玩偶传递过来的、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触感。以及…那指尖在玩偶伞盖上极其轻微的一碰。那不是幻觉。是回应。是只属于她的“月光”,在死寂冰层下发出的、只有她能“听”到的微弱信号。
一股冰冷的、近乎颤栗的满足感顺着脊椎爬升。在沙盘这个看似无害的棋盘上,她投下的诱饵精准地触碰到了目标。而那个高大的守护者,不仅没有察觉,反而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视线转移”,将她视作了希望的象征。
真是…完美的开局。
温澜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接下来,就是巩固战果,扩大优势。她需要更频繁、更“正当”地接近她的“月光”。而钥匙,就在她书包最内层,那条绣着灯塔水母的湿手帕上。
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无懈可击的、温顺乖巧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向护士站。目标明确:申请成为珑月沙盘治疗的“固定小助手”。
水母之夜。
地下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秦任行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肩上扛着一个沉重的、布满接口和散热孔的黑色合金设备箱,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同样不轻的银色手提箱。
张海浪正半跪在儿童房沙发椅旁,笨拙地试图用一条更柔软的毛巾包住珑月湿漉漉的白金色发梢。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急切的光芒:“东西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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