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弟弟的房间,温澜在床边的地毯上缓缓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床沿。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弟弟放在被子外的小手。那只小手温热,却带着一种沉睡中的无力感。她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不再需要伪装坚强,不再需要精密计算。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拖入黑暗。但她的心却异常沉静,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片凝固的海域,等待着雷霆万钧的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抬起头,目光投向厚重的窗帘缝隙。一道清冷的月光,如同细长的银梭,斜斜地刺入昏暗的房间,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孤寂的光痕。温澜松开弟弟的手,撑着床沿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飘窗边。
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将脸贴近那冰冷的玻璃,透过那道缝隙向外望去。庭院里一片死寂,惨白的月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将修剪整齐的花木、冰冷的雕塑和空旷的路径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银辉。那光芒亮得刺眼,却又冷得彻骨,像极了此刻悬在她头顶的命运——看似清晰可见,却遥不可及,触手冰凉。
她看着那轮高悬天际的、孤零零的满月。月光映在她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思绪如同被月光冻结的溪流,缓慢而沉重地流淌,没有答案,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她纤细的身影被窗框切割,投在厚重的地毯上,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张家,张震岳的书房。
沉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书房内只亮着一盏台灯。张海浪站在巨大的书桌前,刚刚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向坐在宽大皮椅里的张震岳汇报了温澜的所有行动和计划。
张震岳闭着眼睛,指尖缓慢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一枚古朴厚重的玉扳指。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张海浪,微微颔首:“这丫头…眼光是够长远的。布局也够精细。”他顿了顿,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你小时候要是有她这份心思,能给我省不少事。”
张海浪下颌线微微绷紧。
张震岳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但,不够狠。她用人,就不能掺用感情。”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王桂芳忠心可靠,是她目前唯一的支点。可这份忠心,就是最大的软肋。如果温智富真是个人物,只需要从这保姆身上稍加试探,她刚播下的种子,立刻就会被连根挖出来。”
“背后调查,怎么样了?”张震岳问道。
张海浪立刻收敛心神,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薄薄的资料,双手递到书桌上:“根据温澜提供的名单,让马去深挖了现有能触及的层面。这个林晟,是温澜朋友的父亲。” 他特意点明了这层关系,“表面上看,温智富、林晟,还有名单上另外几个人,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在参与运作某个非常神秘的项目。从现有的资金流向和资源调动看,林晟极有可能是这个项目的实际主脑,温智富更像是一个重要的主导者。”
他指着资料上林晟的照片和履历,语气愈发凝重:“此人极其聪明,掌控欲极强,而且动作非常干净。所有跟着温智富走的、有问题的账目、资金流向,明面上跟林晟手里掌控的任何公司、账户都没有直接关联。手法很高明,层层嵌套,中间环节复杂,把我们的人挡在了外围。” 他翻过一页,眉头紧锁,“追到海外的那几条关键线,目前被好几重防火墙挡着,我们的人渗透不进去,掌握不到最终流向和接收方。”
他抬起头,看向张震岳,眼神锐利:“温澜在名单上特地打了重点标记,强调此人极度危险且隐秘。以他的敏锐和对项目的绝对掌控,不可能察觉不到温家最近的异常——温智富突然回家对亲生儿子下手,这动静本身就不正常。” 张海浪分析道,声音低沉下去,“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主动出击干预,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在他眼里,温智富乃至整个温家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蝼蚁,翻不起大浪,暂时不值得他分散精力;要么…”
张海浪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就是在等!等温家内部的风浪再掀得大一些,等温智富自己把漏洞捅得足够大,到时候他再出手,不是救火,而是干脆利落地把温家推出去顶包,把所有见不得光的痕迹一把火烧个干净,他自己则能彻底撇清,金蝉脱壳! ”
张震岳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枚玉扳指上,手指摩挲的节奏微微加快了一丝。张海浪的分析显然触动了他。他没有立刻回应,书房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雪茄烟雾无声缭绕。
张震岳摩挲扳指的速度微微加快,没有立刻回应。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开口,话题陡转:“海浪,你把月月——是看成‘珑月’,还是‘张珑月’?”
张海浪挺拔的身姿僵直了一瞬。他抬起头,目光没有任何闪烁,声音低沉而清晰:“爸。月月永远姓珑。也永远属于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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