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试图用虚假的暖意涂抹温宅,却照不进餐厅里凝固的冰冷空气。温澜坐在长桌一端,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瓷娃娃,机械地咀嚼着食物。每一口都艰难地下咽,仿佛吞咽的是碎玻璃。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的青黑浓重得吓人,那是精力极度透支后留下的废墟。
周城像一座沉默的山,矗立在阴影里。他的目光几次掠过温澜,那单薄肩膀微微的颤抖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这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状态,这是被无形之物碾轧后的濒临破碎。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弥漫着无力感——他能挡住明枪暗箭,却挡不住这无声无息的精神侵蚀。
温澜终于放下了银质的餐具,轻微的声响在过份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努力聚焦在周城身上。
“城叔。”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小姐。” 周城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带着守护的意味。
“周宇哥哥的家教,”温澜的语调平稳得近乎诡异,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排练过,没有多于感情,“过两天,我会给您联系方式。是顶尖的竞赛老师,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 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一切正常”的表情,但那弧度僵硬而短暂,比哭还难看。
周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看懂了这故作镇定下的惊涛骇浪,也明白这份“礼物”背后所代表的代价和交易。他喉结滚动,那些劝阻和担忧卡在那,最终化为一句沉甸甸的:“…谢谢小姐。让您…费心了。” 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温澜轻轻摇头,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继续用那种平稳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说:“还有,今天放学后,我想邀请嘉佳和心玥她们来家里吃饭,散散心。” 她顿了顿,像是在找一个最合理的措辞,“王阿姨不在,家里有点…冷清。晚些时候,王阿姨要是回来了,麻烦您开车带着她一起去买些新鲜食材吧,挑她们喜欢的买。”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朋友探望,采购食材,一切都符合逻辑,完美地覆盖了可能需要的行动窗口。周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是,小姐。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妥当。” 他甚至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附近最高档超市和生鲜市场的路线和时间。
温澜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垂死的蝶翼,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用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描摹着桌面上微不可察的木纹,心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在疯狂叫嚣:对不起,耀耀。把你当成饵,丢在这深渊里。姐姐真是个混蛋…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勒紧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可是…猎手会上钩吗?还是说,我们渺小得连被注视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起某部电影里的台词:“我们都是在黑暗森林里点起篝火的孩子,既希望引来同伴,又害怕招来豺狼。” 而现在,她主动点燃了篝火,却连豺狼是否在意都无法确定。
她站起身,拿起书包。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猛地扶住桌沿才稳住身体。骨骼深处都在叫嚣着疲惫,肌肉酸痛无力。制定的那些训练计划,此刻听起来像个遥远的笑话。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每一次都精准地砸碎她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世界。 它们像不断落下的巨石,而她,只是巨石下那只试图扛起一切的蚂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破裂的痛楚。她拼命地拉紧弓弦,瞄准那模糊的、巨大的阴影,却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射出的可能根本不是箭,而是徒劳的尘埃。
她甚至…连做猎物的资格都勉强。也许在真正的猎人眼里,她这点挣扎,不过是玻璃罐里苍蝇的嗡嗡声,无趣且微不足道。一种深刻的、几乎将她压垮的渺小感和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浸透了她。
“城叔,送我去上学吧。”温澜的声音轻得像只有气音,毫无生气。
“小姐,车已经备好了。”周城追随着那个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背影,心中叹息。
温家,温寻耀卧室。
房间里是死一样的沉寂和昏暗。厚重的窗帘忠诚地履行着职责,将外界的一切生机勃勃彻底隔绝。
温寻耀深陷在药物带来的昏睡泥沼中,身体安静,灵魂却在经受着酷刑。
他的眉头死死拧紧,形成一个痛苦的川字,细密的冷汗不断从额头和鬓角渗出,浸湿了柔软的枕头。抓着床单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骨节突出,泛着缺乏血色的白,甚至微微痉挛着。在他紧闭的眼睑之后,意识被拖入了一个冰冷、破碎、充满消毒水和金属铁锈味的地狱——
视角很低,像一个无助的幼童。冰冷的金属台面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周围是嗡嗡作响的精密仪器,屏幕上跳动着令人不安的曲线和数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腻又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
“妈妈…您干什么?这样好疼…求您…” 他听到自己微弱、惊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颤抖,像被踩住尾巴的幼猫。手臂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冰冷的液体被强行推入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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