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肖霄疯狂奔向抢救室的途中被无限拉长又急剧压缩。走廊两侧的墙壁、模糊的人影、头顶惨白的灯光,都化作了扭曲流动的光斑,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撞击胸腔的巨响。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思考、纯粹由本能和恐惧驱动的奔跑,每一步都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抢救室!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就在走廊的尽头!越靠近,空气中那种混合着消毒水、药物和无形焦虑的紧张气氛就越发浓重。已经能看到那扇紧闭的、上方亮着刺目红灯的铁门,以及门外或坐或立、神情各异的几个身影。
就在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时,一个极其细微、却又如同钢丝般尖锐地穿透周遭嘈杂、直直刺入他耳膜的声音,让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如同被无形的缰绳勒住!
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绝望的嘶喊,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一丝丝挤榨出来的、破碎的、断续的呜咽。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恐惧、哀求,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微弱,却拥有一种撕裂人心的力量。
这声音……
肖霄的心脏像是被那哭声猛地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瞬间冰冷地退潮!
这声音……如此熟悉!刻入骨髓的熟悉!哪怕过去了近十年,哪怕此刻这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他也绝不会听错!
是苏晨!
他猛地转过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就在抢救室斜对面,靠近楼梯口的缴费窗口旁,一个瘦削得几乎脱形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蜷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肩膀处缝补痕迹的蓝色劳动布上衣,头发凌乱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苍白的脖颈上。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她的脸埋在膝盖里,那令人心碎的呜咽声,正是从那里断断续续地逸出。
在她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微微俯身,似乎在说着什么,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无奈和催促。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手里拿着单据,脸上也带着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表情。
“……同志,不是我们不救孩子,医院有规定,特效药必须先交钱才能从药房拿出来……五千块押金,一分都不能少……我们也很难做……”医生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子。
“求求你们……先用药……救救我女儿……钱……钱我一定会还……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写血书……求求你们了……”苏晨抬起头,泪流满面,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憔悴得吓人,眼睛肿得像桃子,嘴唇因为激动和缺氧而微微发紫,她甚至真的试图挣扎着要跪下哀求!
那一刻,肖霄看清了她的脸。那张曾经充满青春活力、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如今被生活的重压和此刻巨大的恐惧折磨得只剩下绝望的灰败和濒临崩溃的疯狂。那双他曾无比迷恋的、像含着秋水般的眼睛,此刻空洞而无神,只剩下无尽的泪水和无助的哀恳。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心疼,瞬间席卷了肖霄!他几乎要冲上去,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他爱了十几年、找了几年的女人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别怕,有他在!
然而,他的脚步还未迈出,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猛地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透过门上方那扇小小的、模糊的玻璃窗,他隐约能看到里面忙碌的白色身影和各种仪器闪烁的指示灯。
他的女儿!晓梦!就在那扇门后面!正在生死线上挣扎!需要五千块救命的特效药!
苏晨的崩溃,医生的催促,女儿的危在旦夕……所有的一切,像一场无声却威力无比的惊雷,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将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绪,都炸成了碎片!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为什么苏晨会如此绝望地哀求,为什么她会提到陈国平!是因为钱!是因为那笔救命的、该死的五千块钱!而陈国平,那个畜生,正试图用这笔钱作为筹码,逼迫苏晨就范!
巨大的愤怒让他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立刻去将陈国平撕碎!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身为父亲和男人的、刻不容缓的责任感!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女儿!立刻!马上!
就在医生无奈地摇头,似乎准备转身离开,苏晨彻底绝望地瘫软下去的那一刻——
肖霄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入心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飞快地扫视四周,目光如同猎鹰般锐利,瞬间锁定了一个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穿着干部服、夹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某个单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那男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对方痛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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