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盘山公路,已彻底沦为一片被暴雨和暴力蹂躏的炼狱。
狂风呼啸,卷着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条鞭子,疯狂抽打着山岩、树木、扭曲的金属和所有暴露在外的生命。巨大的雨幕吞噬了远山,吞噬了深涧,将视野压缩到眼前这片充斥着混乱、撞击、怒吼与惨叫的方寸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虽然微弱)、汽油泄漏的刺鼻气味、潮湿的土腥,以及一丝丝逐渐扩散开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考察团的蓝色大巴车如同受惊的巨兽,瘫痪在路中央,车身布满泥浆,几扇车窗碎裂,露出里面乘客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面孔。那辆泥黄色的杀手吉普被王大锤驾驶的212拦腰撞得惨不忍睹,车门凹陷,玻璃尽碎,歪斜地横亘在路中,成了混乱的焦点。民警们如神兵天降,凭借数量和武器的优势,正迅速控制局面,厉声呵斥,与负隅顽抗的杀手展开短促而激烈的搏斗,枪声不时沉闷地响起,压过风雨的咆哮。
而在这片混乱风暴的最中心,却形成了一个更加激烈、更加原始、更加令人心悸的小漩涡。
肖霄所有的感官,在苏晨那声撕心裂肺的警告响起、并看到她如同断线风筝般扑来的瞬间,就被猛地剥夺了。世界的声音——风雨声、枪声、喊杀声、撞击声——骤然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他的视野急剧收缩,瞳孔中只剩下那个从泥泞三轮车上挣扎而下、不顾一切冲向他的纤细身影,以及……紧随其后,从那吉普车残骸后探出的、那个疤脸头目黑皮手中那支黑洞洞的、闪烁着死亡幽光的枪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慢得像一场折磨人的酷刑。他能清晰地看到苏晨脸上那极致恐惧与决绝交织的神情,看到她被雨水湿透、沾满泥浆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看到她因为极度奔跑和寒冷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看到她张开手臂,用一种近乎悲壮的、飞蛾扑火般的姿态,猛地撞向自己!
“砰!!!”
那声枪响,却像一道撕裂一切的惊雷,猛地将慢放的世界砸回了令人窒息的高速现实!
肖霄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柔软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自己侧身,让他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踉跄跌出!一股灼热的气浪擦着他的耳廓掠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紧接着,是子弹打入身后大巴车轮胎发出的沉闷噗嗤声!
而那个撞开他的身影,却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和地面的湿滑,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泥泞、碎石遍布的路面上!她的额头恰好磕在一块尖锐的凸起石头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鲜血,殷红得刺目,瞬间从她额角的伤口涌出,迅速在她苍白如纸的皮肤上蜿蜒开来,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乌黑的泥浆,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残酷的图案。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再发出任何声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世界,在肖霄的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片不断扩散的、触目惊心的血红!
“晨晨!!!!!!”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撕裂而出的凄厉咆哮,猛地从肖霄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瞬间焚毁所有理智的、滔天的暴怒!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爆!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每一根神经!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跟着晕厥过去!
苏晨!是苏晨!她来了!她找到了这里!她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替他挡下了那颗致命的子弹!(他以为她中弹了)她倒下了!倒在血泊里!为了他!
所有被压抑的情感、所有多年的寻找、所有午夜梦回的思念、所有刚刚确认却还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在这一刻,被这残酷的画面彻底击得粉碎!转化为一种毁灭一切的、纯粹的、冰冷的疯狂!
他的目光,猛地从苏晨倒下的身体上移开,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了那个刚刚开枪、脸上还带着一丝错愕和狰狞的疤脸头目——黑皮的身上!
就是这个人!这个凶手!他伤了苏晨!他要杀了苏晨!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东北黑土地里与天斗、与地斗、与命运相搏所磨砺出的所有血性和悍勇,以及DNA鉴定确认后那深沉的、不容侵犯的守护欲,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吞噬了一切!
“我操你妈!!!”
肖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双目瞬间变得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目扭曲得如同复仇的修罗!他体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甚至忽略了膝盖刚才摔倒时的剧痛,手持那根冰冷沉重的铁撬棍,像一颗被怒火推动的炮弹,不管不顾地、以最狂暴最直接的姿态,猛地冲向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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