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肖霄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的冰冷。随之而来的是遍布全身的、如同被无数碎玻璃碴子反复摩擦的尖锐疼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柔和的台灯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和熟悉的家居气息。他正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但依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带着冰冷的恐惧和濒死的战栗——废弃仓库、不断变更的地点、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半真半假的“证据”、突然亮起的录音指示灯、扑来的打手、亡命的奔逃、冰冷恶臭的管道、以及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咆哮……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因惊悸而剧烈地弹动了一下,瞬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别动!”一个急切而压抑着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肖霄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苏晨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眼圈红肿得厉害,显然是一夜未眠。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湿毛巾,似乎刚才正在替他擦拭额头。看到他醒来,她的眼神里瞬间涌上如释重负的泪光,却又强行忍住,只剩下满眼的心疼和后怕。
“你……你感觉怎么样?周老板请的医生刚走不久,说你都是皮外伤,但失温受寒很严重,需要好好静养……”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手指冰凉。
肖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苏晨立刻端过床头柜上一直温着的杯子,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将温水一点点喂到他唇边。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我……怎么回来的?”他声音沙哑地问,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
“是周老板的人送你回来的。”苏晨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后怕,“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把你送到门口,交代了医生的嘱咐就走了。你……你昨天下午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会弄成这样?李卫东和大锤他们找你都快找疯了,都快报警了……”
她的问题像细密的针,刺在肖霄心上。他看着妻子担忧恐惧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一丝责备,只有全然的关切和脆弱,这让他心中的负罪感和后怕达到了顶点。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如果他真的死在那片荒芜之地,苏晨和晓梦该怎么办?这个刚刚有点起色的家,岂不是要彻底崩塌?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捷径”,几乎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也差点毁掉了这个家!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避开苏晨的目光,声音低沉而疲惫,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沧桑,“一点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了。”他无法详细描述那惊心动魄的过程,那只会让她更加恐惧。
苏晨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浑身包裹的纱布,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再追问。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手背上。她不是傻子,她猜得到他必然是去做了极其危险的事情。但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理解,选择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无声的支持和守护。
这种沉默的包容,比任何责备都让肖霄感到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晓梦的小脸出现在门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狼狈不堪的父亲,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恐惧,有疑惑,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但当肖霄的目光看过去时,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缩回了头,门缝轻轻合上。
女儿的疏离和恐惧,像最后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肖霄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冒险的念头。
周老板的电话在清晨时分打了过来,直接打到了卧室的分机。苏晨接起后,默默地将听筒递给了肖霄。
“感觉怎么样?”周老板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死不了。”肖霄苦笑一声,声音依旧沙哑。
“嗯,那就好。”周老板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霄伢子,这次,你太冒失了。”
肖霄沉默着,无言以对。
“对方的手段,你也见识到了。”周老板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他们不是什么讲究规则的生意人,更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他们是可以毫无底线、动用一切肮脏手段直至消灭对手的恶狼。你跟它们玩江湖把戏,玩不过的。这次是你命大,加上我早年在那片地方还留了点香火情,有人暗中递了句话,对方才稍微收了手,不然……”
周老板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含义,让肖霄后背再次沁出冷汗。原来,他能脱身,并非完全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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