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废弃教堂返回家的路,沉默得令人窒息。肖霄怀中紧抱着那个油布包裹,仿佛抱着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刃上。包裹里的东西沉重得远超其物理重量,那里面承载的,是足以颠覆许多人命运的罪证,是一个黑洞般深邃肮脏的秘密世界,更是一个女人用背叛、挣扎和最终崩溃换来的、沾满血污的“投名状”。
李红梅跟在他身后,步履蹒跚,深一脚浅一脚,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之前的恐惧和激动似乎耗尽了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听天由命的疲惫。雨水打湿了她胡乱套着的旧外套,头发再次黏在脸上,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她不再左顾右盼,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泞的鞋尖,仿佛一个走向刑场的囚徒。
回到家,关上房门,将那喧嚣不安的世界再次隔绝在外。客厅里,苏晨正焦虑不安地等待着,看到两人安全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目光触及肖霄怀中那显眼的油布包裹和李红梅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心又立刻提了起来。
肖霄没有立刻处理那个包裹,而是将它小心地放在书房锁好的抽屉里。那里面锁着的,是一个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深渊。
他回到客厅,看到李红梅依旧僵立在玄关,无所适从,像个误入他人领地的流浪者。苏晨看着她那副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戒备,有厌恶,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默默地去卫生间拿来干毛巾,又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李红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还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她颤抖着手接过毛巾和水杯,嘴唇嗫嚅着,想说谢谢,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笨拙地用毛巾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渍,热水杯的温度透过冰冷的掌心传来,却似乎无法温暖她早已凉透的心。
“坐吧。”肖霄指了指客厅的椅子,自己则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目光沉静却锐利,如同审讯官,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
李红梅依言坐下,双手紧紧捧着那杯水,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她不敢抬头看肖霄,更不敢看旁边的苏晨,只是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神空洞。
长时间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只有座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和李红梅偶尔无法抑制的、细微的抽泣声。
终于,肖霄打破了沉默,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东西,我看到了。很‘精彩’,也很……致命。”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李红梅的反应,“现在,说说吧。把你刚才没说完的话,都说清楚。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选择交给我?还有,你所谓的‘挣扎’和‘悔恨’?”
他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李红梅最后的心理防线。
李红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泪水再次决堤,这一次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无法排解的痛苦和自我厌恶。
“为什么是现在?哈哈……”她发出一声凄凉的、如同夜枭般的惨笑,声音沙哑破碎,“因为我无路可走了啊……肖霄……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肖霄,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你以为我想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人不人,鬼不鬼!你以为我愿意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当狗腿子,干那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吗?”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自嘲和绝望:“是!我李红梅是贪慕虚荣!是想着不劳而获!当年从东北回来,看到上海的变化,看到别人穿金戴银,我心里不平衡!我觉得我吃了那么多苦,凭什么还要过苦日子?所以当陈国平找上我,给我画大饼,给我一点甜头,我就……我就晕了头了!”
“一开始,只是传递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帮他牵线搭桥认识些人……后来,就是做假账,帮他洗钱,替他威胁那些不听话的小老板……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那些……甚至……甚至包括处理一些‘麻烦’……”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恐惧和自我唾弃。
“我知道那是错的!每一次做,我都恶心!我都害怕!”她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将那些肮脏的记忆从脑子里扯出来,“晚上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那些被我们逼得破产跳楼的人的脸……就是那个老工人血肉模糊的样子……我怕啊!肖霄!我真的怕啊!”
“我想过抽身……可是陷进去了,就由不得你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他们手里有我的把柄,比你们想象的更脏……我要是敢不听话,或者想跑,下场会比那些人更惨……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越陷越深……用更多的罪恶,来掩盖之前的罪恶……”
“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对着镜子,我都认不出里面那个浓妆艳抹、心肠歹毒的女人是谁……我恨他们,我更恨我自己!”她痛哭失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积累了多年的压抑、恐惧和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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