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旧肆虐,仿佛苍天也在为这人间惨剧恸哭不止。雨水冰冷地浇在肖霄的脸上、身上,却无法浇灭他胸腔内那团熊熊燃烧的、混合着悲恸与暴怒的烈焰。王大锤逐渐冰冷的身体躺在他的脚下,鲜血被雨水稀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刺目的红色小溪,渗入这片饱经沧桑的码头土地。这位粗豪仗义、多次于危难中挺身而出的兄弟,用最惨烈的方式,为他挡下了致命的子弹,也将一份沉甸甸的血仇,永远地刻在了肖霄的心上。
周围,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王大锤带来的兄弟们红着眼眶,忍着伤痛,将那些被打倒的歹徒(包括那个奄奄一息的持枪头目)用绳索和撕碎的衣物捆绑结实。老杨和小顾相互搀扶着,简单处理着身上多处流血不止的伤口,他们的脸上除了疲惫和痛楚,更多的是凝重。泥鳅的尸体被小心翼翼地从变形的驾驶室里抬出,与王大锤并排放在一处稍微能遮挡风雨的破损雨棚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汽油味和雨水的腥气,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每一个人。
肖霄缓缓站起身,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滴落。他脱下早已湿透、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外套,轻轻盖在王大锤的脸上,仿佛想为这位酣睡的兄弟保留最后一丝尊严。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但他浑不在意。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万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修罗场,最后定格在远处漆黑如墨的江面,以及江对岸依稀闪烁的、象征着繁华与安宁的城市灯火。那灯火如此遥远,仿佛与他隔着一个世界。他的苏晨和晓梦,此刻是否正在南方的某个小城里,在睡梦中不安地蹙着眉头?她们可知道,上海的这个雨夜,正在上演着怎样血腥的厮杀?
不,她们不需要知道。所有的黑暗、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牺牲,就由他一个人来背负,来终结!
“陈——国——平!!”
肖霄猛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这啸声不像人声,更像受伤濒死的孤狼发出的嗥叫,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仇恨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穿透重重雨幕,在空旷的码头间反复回荡,竟短暂地压过了风雨声!
他知道,陈国平一定就在附近!这条疯狗,绝不会甘心只派手下前来,他一定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像毒蛇一样窥伺着,等待着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王大锤的血,泥鳅的命,兄弟们的伤,必须用他的血来偿还!
仿佛是回应肖霄的挑战,从仓库区深处,那片最为黑暗、堆满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的阴影里,传来一阵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
啪…啪…啪…
掌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肖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身影——陈国平!
陈国平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沉默的黑影,显然是最后的贴身死士。他们三人呈品字形站定,与肖霄这边伤残累累的众人遥遥对峙。
“精彩,真是精彩。”陈国平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长期压抑后终于释放的疯狂和得意,“肖霄啊肖霄,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身边还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蠢货,肯为你卖命。连王大锤这种货色,都愿意替你挡枪子儿。啧啧,真是让人…感动啊。”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向肖霄的心。肖霄的双拳瞬间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陈国平掀开了雨衣的帽子,露出那张因仇恨和逃亡而显得格外扭曲、苍白的面孔。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闪烁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光芒,“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把那些材料递上去,就能扳倒我?就能扳倒我身后的人?做梦!”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狂暴的雨夜,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你的兄弟死了,你的女人和孩子像老鼠一样躲在下水道里!你还有什么?啊?!你拿什么跟我斗?!”
肖霄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刺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国平,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老杨和小顾想要跟上,却被肖霄用眼神制止了。这是他和陈国平之间,积攒了十几年恩怨的最终清算,必须由他亲手来了断!
“怎么?不说话?”陈国平狞笑着,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雨水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是不是无话可说了?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该跟我争苏晨?后悔不该回上海?后悔不该像个苍蝇一样盯着我不放?!”
肖霄依旧沉默,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在积水的泥泞中,发出沉重的声音。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下面那张因极度愤怒而显得异常平静、却更具压迫感的脸庞。
“苏晨…”陈国平提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迷恋和占有欲,“她本来应该是我的!是我先看上她的!你一个臭知青,凭什么?凭什么得到她?还敢让她生下你的野种!!”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挥舞着匕首,“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我毁了你的公司,杀了你的兄弟,接下来,我就会找到苏晨和那个小野种,让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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