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地下赌场那间污浊的办公室,此刻仿佛成了一个被无形结界隔绝的、充满绝望与疯狂决策的孤岛。外间赌徒们狂热的喧嚣、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赢家的狂笑与输家的咒骂……所有这些熟悉的、代表着罪恶与欲望的背景音,此刻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传来,变得模糊而不真切,反而更反衬出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刀疤刘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那张宽大却沾满油污烟渍的皮质转椅里,手机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堆满烟蒂和空啤酒罐的桌面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如同他此刻骤然沉入深渊的心。
张浩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末梢。
“……老板要亲自过目……”
“……所有‘账本’和‘录音’原件……”
“‘老地方’……”
“……一个人来……”
这哪里是要东西?这分明是一张催命符!一套为他量身定做的、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僵血液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疯狂爬升,瞬间席卷了全身。冷汗如同瀑布般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浸透了他廉价的花衬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冰凉。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连带着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都似乎扭曲得更厉害了。
恐惧!
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面对死亡降临的恐惧,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但他混迹江湖几十年,从街头喋血的小混混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仅仅是一股亡命徒的狠劲,更有在刀尖上舔血锻炼出的、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保命的本能。在极致的恐惧之后,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暴烈的愤怒和怨恨,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轰然炸开!
“赵天宇!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肺腑深处撕裂出来的低吼,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双目赤红,眼球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而剧烈充血,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实木桌子上!
“砰!”
巨大的声响让桌面的杂物都跳了起来,他的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那被背叛、被抛弃、被当作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的滔天怨毒,在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为他卖命!替他铲事!手上沾了多少脏东西!背了多少条人命!多少次差点把牢底坐穿!结果呢?就因为他妈的一次失误?就因为那个婊子自己想不开寻死?就要卸磨杀驴?就要灭老子的口?!
凭什么?!!
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报复的疯狂念头,如同两条交织的毒蛇,在他脑中疯狂撕咬、冲撞!他不能死!他绝不能就这么像条野狗一样被赵天宇弄死!他要是死了,他手下那帮兄弟怎么办?他偷偷安置在国外的情妇和私生子怎么办?他拼杀了半辈子攒下的那点家当,岂不是全都要便宜了赵天宇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不行!绝对不行!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老子不义!你想让我死?那老子就先让你万劫不复!
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绝望的脑海——
倒戈!
去找杨潇!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悸和抗拒。杨潇那边正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他现在送上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压下了这份恐惧。冷静!必须冷静!他快速地盘算着:杨潇现在最想要什么?是弄死赵天宇!是救出那个叫林倩的女人的家人!而自己手里有什么?有能彻底钉死赵天宇的铁证!有关于赵天宇很多秘密据点和人手的信息!甚至……可能间接知道一点关于那女人家人下落的线索!
这就是他的投名状!是他的买命钱!
杨潇是正道上的人,至少表面上要讲规矩。只要自己拿出足够分量的筹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或许……或许能换来一条生路,甚至是一个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机会!这总比被赵天宇无声无息地弄死在某个废弃码头强一万倍!
赌了!
他妈的就赌这一把!
决心既下,刀疤刘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近乎癫狂的狠厉光芒。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下,但他强行稳住身形。时间紧迫,赵天宇的人随时可能到来,或者已经在“老地方”布好了陷阱等他!
他不能用自己的手机,那肯定被监听了。他快步走到办公室一个角落,踢开一堆杂物,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掏出一部老旧的、没有任何智能功能的诺基亚直板手机,里面只插着一张不记名的预付费电话卡。这是他多年来预留的、最后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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