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海号”破开宁波甬江的晨雾时,程远指尖捏着的丝绸残片还沾着滩涂的湿意。那是片慈溪“双丝云纹绸”,青色云纹在雾里泛着柔润的光,边缘磨损处露出细密的经纬——正是《浙海关志》里“宁波商舶赴南洋,必载此绸易胡椒”的标志性货物。远处招宝山灯塔的光在雾中忽明忽暗,灯塔下的海域深如墨色,相传当年商船出发前,船员会在这里摆上三牲祭海神,求一句“顺风归航”。
“程队!声呐扫到大家伙了!”郑海峰抱着仪器奔上甲板,屏幕上蓝色船影随浪轻晃,“招宝山东南水下二十三米,木船长二十二丈七尺,宽三丈九尺——比常规绸船宽两尺,是胡氏商帮的‘特号船’!周围还有瓷片和丝绸纤维的强信号!”程远刚转身,张瑜就举着检测报告快步走来,浅紫色冲锋衣下摆沾着泥点,指尖因兴奋发颤:“沉积物样本检出真丝蛋白,碳十四测年是康熙四十年六月!正好是胡氏‘岁遣三船赴暹罗’的第三艘,县志记着这船‘载绸二百五十匹,遇台风沉于甬江’!”
程远的目光停在报告“含苏木染色剂”的标注上,忽然想起《鄞县通志》的细节:宁波商人用南洋苏木染绸,“既防虫蛀,又合暹罗贵族喜好”。话音未落,林新宇的无人机从雾中俯冲而下,高清画面里,水下沉船的“甬商胡记”阴刻大字在探照灯下清晰可见,船尾“顺昌号”商号与胡氏族谱记载分毫不差。“船舷还有二十二个加固铁环!”林新宇的声音带着激动,“史料说胡氏特号船每丈加两环,这船正好二十二丈!”
潜水队整装时,郑海峰正检查潜水服密封胶条,右臂泉州湾留下的疤痕被勒出淡红印。“这次我带老赵、小孙下去,”他拍着程远的肩笑,“上次只捞着吴阿福的药罐,这次给你拆截‘顺昌号’的船桨!胡氏船桨都刻‘平安’二字!”说罢套上头盔,纵身跃入水中,浪花被雾色迅速吞没,只留下一道浅涟漪。
水下机器人的画面传回来时,甲板上鸦雀无声。沉船侧卧在青灰色泥沙中,三分之一陷进泥层,货舱分层却清晰可见:最上层桐油布裹着的苏木色丝绸泛着暗红,云纹与程远手里的残片严丝合缝;中层宁波窑五彩瓷瓶堆叠整齐,缠枝莲纹鲜亮如初,瓶口缠着固定用的丝绸;最下层开裂的木箱里,账本残页上“暹罗、马六甲”的字迹在海水中隐约浮动。“是‘顺昌号’!”张瑜的声音带着哽咽,指着画面里倾斜的木盒,“火漆印‘胡氏总号’,和宁波博物馆的藏品一模一样!”
林珊扛着DNA检测箱跑来时,轮子在甲板上磕出急促的响。“船长舱发现两具骸骨!”她飞快操作键盘,基因图谱很快与宁波胡氏基因库匹配,“一具右手攥着‘胡阿顺’木牌,职位‘管货’!族谱记着他‘康熙四十年随顺昌号赴暹罗,溺于甬江,年二十七’!”
程远还没缓过神,林新宇突然惊呼:“程队!不好了!”主控屏切换到无人机画面——一艘挂着“浙渔8451”的渔船冲破晨雾,甲板上蒙面人正组装液压起吊机,为首者手腕刀疤在雾中刺眼,正是泉州湾漏网的盗墓头目!“这群混蛋!”张瑜的脸瞬间沉下来,攥着分析仪的指节泛白,“上次没捞着好处,这次想抢丝绸和五彩瓷!”
刀疤脸的船很快停在遗址旁,“浙渔8451”的油漆还没干。他摘下面巾冷笑:“程队长,这康熙五彩瓷和苏木绸,随便一件能换套房子,识相的让开!不然……”他指了指船尾盖着帆布的炸药包,“我把沉船炸成渣!”
郑海峰浮出水面换氧,听到这话,呼吸管“啪”地掉在甲板上。他刚要爬上来,被程远一把拉住。程远悄悄拨通文物局紧急电话,对着刀疤脸喊:“文物可以谈,但先让我们捞骸骨。胡阿顺泡了三百年,别再遭炸药罪!给我们四十分钟!”刀疤脸打量他片刻,吐掉烟蒂:“行,四十分钟!别耍花样!”
潜水队加快了速度。郑海峰三人小心将胡阿顺的骸骨抬进打捞篮——他腰间皮质钱袋里掉出几枚带戳记的“康熙通宝”,胸口麻布小包裹着账册残页,上面毛笔字工整却青涩:“今运苏木绸二百五十匹赴暹罗,换胡椒六千斤,归时给阿父买楠木躺椅,给阿姐裁红绸嫁衣,阿姐要绣牡丹纹,得找宁波最好的绣娘”。张瑜趴在船舷边,看着画面里的账册,眼泪砸在丝绸残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才二十七岁,还没给父亲买躺椅,没给姐姐裁嫁衣……”
四十分钟一到,刀疤脸就吼:“动手!吊丝绸和瓷瓶!”同伙启动起吊机,钢索像毒蛇直冲向货舱。程远急喊:“投烟雾弹!”林新宇操控无人机俯冲,白色烟雾瞬间笼罩海面。刀疤脸的人辨不清方向,钢索歪歪砸在船舷上,“嘎吱”声像沉船在呻吟。
“警察来了!”程远的喊声穿透烟雾,远处四艘文物局巡逻艇疾驰而来,警笛划破甬江宁静。刀疤脸转身想跑,郑海峰突然从水里跃出,揪住他衣领按在甲板上。两人从船头滚到船尾,撞翻起吊设备。混乱中,刀疤脸的同伙想点炸药包,被及时赶到的警员按住,手铐“咔嗒”锁住手腕,还伴着他不甘心的嘶吼:“这些丝绸是我的!我盯了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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