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清晨。
苏文渊结束了一夜的吐纳修行,他没有再像前两日那样,闭门不出,而是对守在门口的方昭云说道:“方大哥,我想出去走走。”
方昭云有些担心:“苏兄弟,这……如今城里鱼龙混杂,刘德海虽然被废,但难保没有余党。再说,老师……哦不,简大学士也吩咐过,让你静心休养……”
“无妨。”苏文渊笑了笑,“光是读书,是读不出真相的。格物致知,总要亲自去格一格,才能致其真知。有方大哥你陪着,我放心。”
见他坚持,方昭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立刻点了两名最精锐的亲信,换上便装,护卫在苏文渊左右。
苏文渊没有去什么繁华的街市,也没有去拜访任何名流。
他去的第一个地方,是青河县的……布行。
“布行?”方昭云满心不解,但还是忠实地执行着护卫的任务。
苏文渊走进青河县最大的一家锦绣布庄,像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一样,不紧不慢地看着各式各样的布料。
他看得极其仔细,从最便宜的麻布,到中等的棉布,再到昂贵的丝绸、锦缎,他每一匹都会拿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捻一捻,感受其质地。
布庄的伙计,见他气质不凡,虽然只看不买,却也不敢怠慢。
“这位公子,可是要为家人裁制新衣?”伙计热情地介绍道,“小店新到了一批江南的云锦,色彩绚丽,手感顺滑,最是适合做夫人们的秋裙。”
苏文渊笑了笑,问道:“店家,我且问你,你们这布庄里,最坚韧、最不易断的线,是哪一种?”
“最坚韧的线?”伙计一愣,随即答道,“那自然是牛筋线了。用处理过的牛筋,加上特殊的药水浸泡搓捻而成,别说做衣服,就是用来缝制马鞍、军靴,都绰绰有余。”
“除了牛筋线呢?”苏文渊追问道。
“那……那就是从北边来的狼鬃线了。”伙计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用天狼草原上一种独有的雪狼鬃毛,混合了蛛丝制成,据说水火不侵,极其坚韧。不过……那东西稀罕,价格也高得吓人,咱们青河县,一年也进不来几匹用狼鬃线织成的布料,都是供给大户人家的。”
“哦?那最近,可有哪家大户,买过这种狼鬃布?”苏文渊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个……”伙计的眼神,下意识地,朝着柜台后正在拨算盘的掌柜瞥了一眼。
掌柜的头也不抬地说道:“客官,东家的账目,小的们不便透露。这是规矩。”
苏文渊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布庄。
离开布庄后,他又去了城里的铁匠铺、药材店、甚至是棺材铺。
他每到一处,问的问题都奇奇怪怪。
在铁匠铺,他不问刀剑,只问哪种铁矿石,在锻造时,最容易产生一种细微,不易察觉的腥味。
在药材店,他不问参茸,只问哪几种药材混合在一起,会散发出一种类似甜香的怪味。
在棺材铺,他不问材质,只问哪种木料,在受潮后,最容易滋生一种名为蚀骨霉的青色霉菌。
他问得云里雾里,让跟在身后的方昭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直到黄昏时分,苏文渊才结束了他这趟“莫名其妙”的闲逛。
回到小院,方昭云终于忍不住问道:“苏兄弟,你这……到底是在查什么啊?又是线,又是铁的,我这脑子都快被你绕晕了。”
苏文渊请方昭云坐下,为他倒上了一杯茶,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这根丝线,是他在停尸房醒来后,趁无人注意,从自己那件被刺客划破的青衿儒衫的破口处,小心翼翼地拆下来的。这是他身上,唯一可能与过去有关的线索。
“方大哥,你看这根线。”苏文渊将丝线递到方昭云面前。
方昭云凑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不就是根普通的缝衣线吗?”
“不。”苏文渊摇了摇头,“我曾在一本古籍的残篇上看过记载。北地天狼部,有一种秘法,能将雪狼的鬃毛与蛛丝混合,制成一种坚韧无比的狼鬃线。这种线,水火不侵,寻常刀剑难断,是制作军中甲胄内衬的上佳材料。”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手中这根,正是经过特殊处理,伪装成普通棉线模样的……狼鬃线。”
方昭云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苏文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苏文渊,一个家境贫寒、连吃饭都成问题的童生,身上穿的,为何会是一件用如此珍贵的军用级材料缝制的儒衫?”
“只有一个可能。”苏文渊缓缓说道,“这件衣服,根本就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它是一个……信物,或者说,是一个身份的证明。而我,在失去部分记忆之前,很可能有着某种身份,或者与某个秘密组织,甚至……与天狼部,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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