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过,风雪愈紧。
金军大营内里,四周的篝火无人添柴,渐渐熄灭。
只余下帅帐中一豆烛火,在寒风里明灭不定。
帐外,完颜宗望负手而立,任凭冰冷的雪沫扑打在脸上。
那双本是肆意骄狂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挥之不去的阴沉与烦躁。
黑山上人此去,已近两个时辰。
可至今,依旧是杳无音信。
正当他心头那份不安愈发浓郁之际,身前不远处的雪地忽而翻涌。
一道身影踉跄而出,身姿狼狈。
甫一现身,便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将身前皑皑白雪,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道长?!”
完颜宗望见状大惊,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只见此刻的黑山上人,早已没了先前那般得道高人的从容与傲然。
其人面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不堪。
左肩处更是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有黑色的血液从中渗出,散发着一股作呕的焦糊气息。
“无妨,死不了。”
黑山上人摆了摆手,推开完颜宗望的搀扶。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惊怒。
“贫道倒是小觑了那些南朝道人,竟是中了他们的埋伏!”
他将夜间潜入的经过简略分说,自然是隐去了自己轻敌大意之处,只一味强调对方的狡诈与卑劣。
“......那为首的黄口小儿,看似年轻,实则心机深沉,竟是提前设下了陷阱,又以众欺一。”
“贫道一时不慎,方才着了他们的道。”
完颜宗望神色变幻,心头疑虑丛生。
他本以为这位金国供奉的世外高人,当是神通广大,足以碾压南朝那些所谓的道士。
却不曾想,初战便折戟而归,更是落得这般狼狈模样。
“元帅放心。”
黑山上人似也察觉到了他心中的轻视,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待贫道将养几日,定要再去走上一遭,将那些竖子的头颅尽数取来,一雪前耻!”
“道长安心养伤便是。”
完颜宗望微微颔首,心中虽有怀疑,却也不好发作。
眼下军中无人能解那妖法,终究还是要仰仗此人。
......
与此同时,磁州城外,周军大营。
一场夜袭的波澜过后,营中复又归于了往日的宁静。
清风并未因一时得胜而有半分松懈,他一面安排弟子们加强戒备。
一面亲自提笔,将此间发生的种种,详尽的写在纸上。
从敌人的潜行之术,到其诡秘的武道刺杀之法,再到自己一方如何应对,将其击退......
待到将最后一字落于纸上,窗外已是天光微亮。
清风吹干墨迹,将信纸仔细折好,纳入早已备好的竹筒。
踱步而出,行至营外一处僻静的空地。
仰头望向天际,口中发出一声清越呼哨。
不多时,便听云端遥遥传来一声鹤鸣。
一道神骏的白色身影破开晨雾,盘旋而下,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鹤兄,劳烦了。”
清风将竹筒绑于羽鹤腿上,轻抚其羽,温声说道。
羽鹤似有灵性,发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回应。
随后双翅一振,便载着这封加急军情冲天而起,转瞬间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
不过日中时分,安竹山庄。
忘机庐内,清幽如故。
陈安正在书房当中,就着窗外一片素裹的雪景,静心临摹着一卷前朝画卷。
忽而心神微动,似有所感,缓缓放下了手中墨笔。
抬眸望向窗外,只见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从云端而落,径直朝着书房飞来。
陈安推门而出,探手将那自鹤腿上解下的竹筒取过,展开信纸。
只一眼,那双本是古井不波的眸子里,便悄然泛起了一丝波动。
“土行遁术,武道刺杀.....”
他将信中内容于心头反复揣摩,一个不知名姓的修行人士轮廓便是悄然浮现。
“不是清风上一次说的萨满之流,倒像是正统修士?”
“依附于金朝的道门散修吗,有趣......”
陈安心中暗道一声,也并不见怪。
大周境内尚有帮扶聚众生乱者,意图搏个从龙之功。
金朝可比方腊之流要厉害的多,有人攀附自也正常。
不过清风与长生门的一众内门弟子,虽然是入了修行之门。
可终究修行日短,底蕴尚浅。
能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击退这般强敌,已经是做得不错。
可若是正面相抗,怕是胜算渺茫。
此事,终究还是要寻个稳妥的法子,一劳永逸。
陈安书房内缓缓踱步,思考对策。
亲自前往?倒也并非不可。
不过区区一个连清风等人都敌不过的修士罢了,又何须自己亲自动身。
杀鸡,焉用牛刀?
一念至此,陈安心头忽而闪过一道身影。
那人剑法通玄,性情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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