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依旧冷清,仿佛被世人所遗忘。深秋的寒风卷起几片枯叶,在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打着旋儿。林霄蹲在槐树下凸起的根茎上,
双手拢在袖中,目光殷切地望着通往县城方向的那条被车轮碾出深深辙印的土路。这是他等待的第三天。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边爬至中天,又渐渐西斜。腹中的饥饿感从隐约的嗡鸣逐渐变成火烧般的灼痛,一阵阵绞痛提醒着他已
经近两日未进粒米。他只能不停地从随身携带的破旧竹筒中喝水,试图灌个水饱,结果就是跑了好几趟茅厕——其实就是屋后随便
找的一处杂草丛生的角落。来回折腾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反而因为频繁起身而更加虚弱。
“能量守恒定律诚不不欺我…水终究不能变成卡路里…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明日再来碰运气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和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从远处传来。林霄猛地抬头,只见一辆驴
车慢悠悠地从县城方向驶来,看样子是要回更远的乡下去。
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如古铜,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憨厚,眼角却藏着几分经年累月与生活周旋留下的精明。驴车上堆着几个麻袋,随着车辆的颠簸发出窸窣的声响。
林霄深吸一口气,鼓起所剩无几的勇气,上前拦住了驴车,拱手作揖道:“这位大叔请了,小子欲往京城,奈何体弱,不知大叔的车可否捎带一程?愿付车资。”说着,他摊开了手心,露出那两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铜钱。
车夫勒住缰绳,打量了他几眼。见这年轻人虽然衣衫破烂,面黄肌瘦,但说话文绉绉的,像个读书人,语气倒也客气了些:“这位小相公,俺这车是回李家村的,不到京城里头嘞。只能捎你到城外官道口,剩下的路你得自己走。这两文钱…”车夫嘿嘿一笑,“还不够俺这驴一顿草料钱呢。”
“…果然。通货膨胀哪个朝代都有。这两文钱在现代够买支铅笔,在这里却连驴都嫌弃。”
林霄脸上发烧,但还是坚持道:“小子实在别无长物,唯有此微薄之资…还请大叔行个方便。”说着,他又深深作了个揖,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车夫看他确实可怜,犹豫了一下,摆摆手:“罢了罢了,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容易。上来吧,捱你到官道口,钱就算了,就当积德了。”
“好人啊!世上还是好人多!这恩情我记下了,若有朝一日…”
林霄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费力地爬上了驴车后斗。车上堆着的麻袋散发出谷物特有的香气,让他空荡荡的胃又是一阵抽搐。他找了个相对舒适的角落小心坐下,尽量不去想那里面可能是白花花的大米。
驴车吱吱呀呀地重新上路。虽然颠簸得厉害,木头轮子每碾过一块石头都震得他骨头生疼,但比起自己走路,已经是天堂般的享受。林霄靠着麻袋,闭目养神,节省着每一分体力。
车夫是个健谈的,路上闲着无聊,便跟他搭话:“小相公去京城作甚?赶考?时候还早吧?”
林霄早已想好说辞,虚弱地回答:“非是赶考…是去投亲,想寻个营生。”他不敢透露真实目的,那太过惊世骇俗。
“投亲?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啊。”车夫感叹道,甩了个响鞭,“俺有个远房表侄在京城当学徒,听说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几个钱,还净受气。你这身子骨…能行吗?”
“…大哥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身子骨确实是个问题,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林霄只好含糊应道:“勉力一试罢…总好过在家乡饿死。”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咳得他弯下腰来,眼角渗出泪花。
车夫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又说了些今年光景不好,粮税重,乡下人日子难过之类的话。这些都与林霄前些日子在茶棚听到的相互印证,让他更加了解这个时代的民生多艰。
到了官道岔口,林霄再次谢过车夫,下了车。站在岔路口,他望着通往京城的那条宽阔许多的官道,深吸一口气。从这里到京城朝阳门,还有不短的一段路。他拄着随手捡来的木棍,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官道上行人车马明显多了起来。时常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或者策马疾驰的驿卒掠过,带起滚滚烟尘,呛得他直咳嗽。他也看到了更多面有菜色的流民和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的蹲在路边乞讨,有的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去向何方。这一幕幕让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朱同志,你可得争气点,让我这把赌赢啊,好歹我也算是在为民请命(自称的)…虽然主要目的是自救。”
走到城门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他几乎累得虚脱,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缴纳了一文钱的入城税——这是他最后财产的一半,他终于再次进入了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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