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了些,似有所指地继续道,“更何况,世间诸多顽疾,往往盘根错节,病根深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用药猛了,恐伤国本元气;用药轻了,又似隔靴搔痒,难见成效。难,难啊!”
这话既像是在评论时政,又像是在感慨他们自身莫测的前路,一语双关。
青衣少年闻言,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对林霄这番颇含无奈的比喻有所触动。
她沉默了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了一下粗糙的桌面,轻声道:“世事虽难,尽心而已。但求尽己所能,俯仰无愧于心便好。”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声音也不大,却莫名带着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力量,让人心神稍安。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瞥见了林霄身后不远处,那名如同附骨之疽般、若即若离跟随着的锦衣卫。她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凝,随即迅速收回目光,对林霄道:“天色不早,在下需先行一步。仁兄亦请保重,告辞。”
说完,她将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汤摊污渍斑斑的桌面上,对林霄再次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步履看似从容平稳,细看却比方才快了几分,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尽快脱离某些视线的匆忙。
林霄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回味着那句“尽己所能,问心无愧”,心中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似乎忽然被拨动了一下,生出几分奇异的安定感。
“这姑娘...咳,这位兄台,说话总是这么有水平,一套一套的。看来她考得应该挺稳?至少心态比我强多了...”
他也没了喝汤取暖的心思,转身朝着那间位于皇城脚下、既是庇护所也是囚笼的小院方向走去。那名尽职尽责的锦衣卫依旧不远不近地、沉默地跟着,如同一个冰冷的影子。
回到小院,沉重的院门在身后再次关上,落锁声清脆而冰冷。虽然依旧是囚笼,但经历了贡院那番身心俱疲的极致煎熬后,再次回到这里,林霄竟觉得这方寸之地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甚至生出一点点荒谬的“归属感”。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放榜通常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半个月,对于所有考生而言,无疑是精神上最受煎熬的时光。希望与恐惧交织,憧憬与噩梦并行。
林霄强迫自己不再去反复咀嚼、复盘考试的内容——那除了徒增焦虑毫无益处。
他转而翻出之前小太监送来的一些杂书、笔记,强迫自己阅读,试图转移注意力。
偶尔,他也会壮着胆子,向守门的锦衣卫搭话,询问一些京城近期的趣闻轶事,比如哪个戏班来了名角,哪家酒楼出了新菜式之类的闲话。
那锦衣卫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脸,但或许是林霄这段时间始终表现得还算安分守己、态度客气,又或许是得了上官某种不便明言的吩咐,偶尔也会极其吝啬地蹦出一两个词,诸如“近日无大事”、“胡相爷家似乎夜夜笙歌”之类的零星信息。
林霄便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默默记在心里,与自己脑海中对这段历史的认知、以及对当前朝局的判断相互印证、揣摩。
他知道,无论此次科举中与不中,他都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深深地推入了这个时代巨大而汹涌的政治洪流之中,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而那个神秘出现、女扮男装、学识谈吐皆不凡的青衣女子,以及她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或意图,或许也将成为他未来命运中,一个不可忽视、甚至至关重要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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