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之下,是附列的、第一批被朱笔圈定、锁拿问罪的核心名单:胡惟庸、永嘉侯朱亮祖、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一个个曾经权倾朝野、名动天下、煊赫无比的名字,此刻被那浓重的朱砂如同勾决死囚般圈定,冰冷地排列在那里,预示着无尽的鲜血与毁灭!
轰——! 林霄只觉得脑海中有惊雷炸响!
虽然早有预判,但当这滔天巨浪以如此狂暴、如此彻底的方式,通过这冰冷的官方邸报拍在眼前时,那震撼力依旧远超想象!
胡惟庸案,真的爆发了!以最激烈、最血腥、最不留余地的方式!
皇帝朱元璋,这个掌控着帝国最高权力、心思深沉的老人,终于不再隐忍,不再权衡,不再敲打警示,而是图穷匕见,亮出了那柄磨砺已久、最为锋利的屠刀!一刀便直刺心脏!
那份在澄怀堂外回廊,林霄“闲聊”中“无意”泄露的“灾情隐患”,那份韩宜可拼死递上的血书控诉,那份匿名投书引发的猜忌链……所有暗流涌动的伏笔,所有精心布下的火星,终于在这一刻,被朱元璋以帝王的无上意志点燃,化为焚毁一切的燎原烈火!
“胡相…真…真的被抓了?诏狱?抄家?”老吏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伸着脖子看到邸报上的内容,吓得魂飞魄散,直接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气弥漫开来。
胡惟庸!那可是他们这些小吏眼中天一般的存在!
天,塌了!
林霄没有理会地上失禁的老吏。他的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死死锁在诏书逐一列举的罪状上,逐字逐句地剖析着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与血腥意味。
“隐匿凤阳灾情”——这一条赫然列在首位!这正是他那日在澄怀堂外,刻意说给可能路过的朱元璋听的核心信息!皇帝的耳目听到了!并且成了点燃炸药桶的第一根引信!他林霄投下的那颗石子,引发的涟漪最终化为了滔天巨浪!
“王庸…虚报‘鼠耗’,勾结边将,侵吞军粮”——他藏在“黑料小本本”上、准备用来对付王庸的致命线索,此刻竟也成了诏书中明正典刑的罪状!是谁?是韩宜可在审讯中撬开了口子?还是皇帝的绣春刀早已悄然抵近了王庸的后心?林霄感到一阵冰冷的后怕,又有一丝隐秘的快意。
“永嘉侯朱亮祖”——看到这个名字,林霄的心猛地一揪!侯狂!“狂”到尽头,便是覆灭!苏婉密信中的“侯狂”,指的就是朱亮祖最后的疯狂!柳烟儿的命,苏府门外的恶奴骚扰……这笔血债,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但苏婉呢?苏府那“闭门”二字,是否能挡住这紧随而至的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廨房的门再次被撞开!先前那个传递密信的驿卒去而复返,这次他手里捏着的,不再是浸水的密信,而是一份同样加盖了火漆、但显然来自不同渠道的紧急文书。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惊恐,嘴唇哆嗦着:
“大…大人!刚…刚到的!京城八百里加急…副…副本!锦衣卫北镇抚司发往各府州县协查的…胡…胡逆案…现场抄录!” 驿卒几乎是扑到案前,将那卷文书塞到林霄手里。林霄迅速展开,上面是冰冷的公文记录,详细描述了诏书下达后,锦衣卫查抄胡惟庸相府的经过:
“……洪武八年腊月廿三,未时三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率虎贲之兵八百,如虎狼出柙,封锁相府街巷,水泄不通……破门而入时,胡惟庸身着常服,端坐正堂,神色木然,未作反抗,束手就擒……府中女眷哭嚎震天,仆役瘫软如泥……搜检正堂,于紫檀木屏风后暗格,起获北疆军粮调运密档数册,上有王庸等人签押,详载虚报‘鼠耗’、分赃之账目……另于书房密室,得金丝楠木小件若干,工部标识宛然,疑为陈显宗贪墨之赃物……”
字字如刀,凿在林霄心头。他看到王庸的罪证被起获,印证了诏书所言。他看到“金丝楠木小件”,瞬间想起自己当初那封匿名信里,为了搅浑水而故意扯上的“胡相寿礼”线索!锦衣卫果然在找!而且似乎真的找到了!这半真半假的“假”,竟也成了压死骆驼的稻草之一!
邸报是公开的宣告,是政治的檄文;而这北镇抚司的抄录副本,则是血淋淋的执行记录,是残酷现实的直接呈现!胡惟庸苦心经营十数载、盘根错节的宰相帝国,在皇帝的无上权威和锦衣卫的绣春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血肉横飞!
“永嘉侯府那边呢?”
林霄猛地抬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问向驿卒。 驿卒被林霄眼中骤然爆射出的锐利光芒吓得倒退一步,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邸报…邸报上说了,侯爷…朱亮祖…一并拿问了!小的…小的听驿丞说,京城传来的消息,侯府也被围了!听说…听说永嘉侯爷被锁拿时,咆哮公堂,破口大骂…被锦衣卫当场掌嘴…打得满口是血…”
驿卒的话音刚落,廨房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惊慌失措的奔跑声和哭喊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