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京师,杨柳拂堤,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一派升平景象。然而在这暖风醉人的季节里,敏感的人却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朝堂上下,因太子重病引发的暗流愈发汹涌,各方势力都在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就在林霄于官方渠道和市井流言中奋力搜集信息的同时,另一张更为隐秘、视角独特的情报网络,也在悄然运转着。这张网络的中心,便是苏婉。
苏婉虽为女子,但她出身清流官宦之家,自幼耳濡目染,聪慧剔透,更因其父苏正清昔年的清望,苏家在士林清流中仍保有相当的人脉和影响力。京中的诗会、花宴、寿辰庆典,虽是女眷往来,却往往是信息交汇的绝佳场所。
这一日,春意渐浓,秦淮河畔的柳树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城内吏部右侍郎许大人府上正在举办一场赏花宴,名义上是观赏府中新植的几株名贵牡丹,实则也是朝中清流一派的官员家眷们定期相聚的场合。苏婉收到请帖后,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前往。
“小姐,您真的要去吗?”贴身丫鬟芸儿一边为苏婉梳理发髻,一边担忧地问道,“上次您从刘大人家赏梅宴回来,就郁郁寡欢了好几日。那些势利眼的夫人小姐们,说话总是带刺,听着让人生气。”
苏婉对镜自照,轻轻整理着衣襟,淡然道:“这些场合虽不免有些势利之人,但也是了解朝中动向的难得机会。父亲昔年的几位同僚家眷也会到场,她们知我处境,向来待我亲厚。况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有时候,正是那些看似无心的话语中,藏着最有价值的信息。”
芸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只知道自家小姐每次从这些宴会归来,总会独自在书房待上许久,写写画画些什么,然后命人悄悄送去给林府的那位公子。她细心为苏婉插上一支素银簪子,忍不住又道:“可是小姐,您这样冒险,万一被人察觉...”
“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苏婉转身握住芸儿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眼下朝局微妙,林公子需要我们提供的这些信息。记住,在外人面前,我依旧是那个家道中落、深居简出的苏家小姐,不过是应景参加些聚会罢了。”
苏婉选了一件淡青色素面缎子长衣,外罩月白色比甲,发髻上只简单簪了一支银簪,既不失礼数,又不过分引人注目。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家道中落,父亲远谪,若非靠着祖上余荫和几位世交的照拂,她连受邀的资格都没有。但也正因如此,她反而能够以一种相对超然的姿态观察这些场合中的人情往来。
许府后花园中,已是衣香鬓影,笑语喧哗。几位尚书、侍郎的夫人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她们谈笑风生,举止间自有几分朝堂之外的权势。苏婉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向几位世交长辈行礼问安后,便选择了一处靠近牡丹亭的僻静位置坐下,仿佛只是来欣赏春色。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心中却已开始快速分析:今日到场的有吏部许侍郎夫人、礼部张尚书夫人、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大人夫人...清流一派的官员家眷几乎到齐,唯独缺少与军方勋贵往来密切的几家。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朝中清流与勋贵之间的界限越发分明。
“婉妹妹,好久不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婉抬头,见是父亲故交、现任国子监司业周大人的儿媳李氏。周家与苏家是世交,李氏与苏婉自幼相识,感情甚笃。
“李姐姐。”苏婉含笑起身相迎,二人执手相看,皆是感慨。李氏引苏婉至一旁人少处的石凳坐下,低声道:“前日家翁收到你父亲来信,他在江西一切安好,让你不必挂心。”
苏婉眼中微湿,点头道:“多谢周世伯挂念。父亲可还说了什么?”
李氏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家翁说,朝中近来暗流涌动,让你在京中万事小心。特别是...”她顿了顿,“与凉国公府有关的人家,近来少走动为妙。听说皇上近日对几位大将颇为不满,恐有变故。”
苏婉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妹妹记下了。多谢姐姐提醒。”
二人又说了些家常,李氏便被其他相熟的夫人叫去赏花。苏婉独自坐着,心中却已翻腾起来。周世伯通过儿媳传递的这个警告,与她近来收集到的其他信息不谋而合。
不远处,几位夫人正聚在一起闲聊。苏婉端起茶盏,看似在欣赏园中景致,实则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顺风传来的只言片语。
“...我家老爷近日愁得很,兵部那边似有大事,几位大人常闭门密议至深夜...”这是太仆寺少卿王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问他何事,他只摇头不语,这几日回府都带着一身酒气,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可不是嘛,听说张御史家前几日来了位远客,像是从北边来的,风尘仆仆...”接话的是通政司参议赵大人的夫人,“神秘得很,直入书房密谈至三更。第二日张御史就递了告病的折子,已经三日未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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