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此刻不容他细想。这是绝处逢生的机会!
冷面校尉眉头紧皱,看了看韩府老仆,又看了看一脸“惶恐”和“茫然”的林霄,以及旁边作证的周同僚,沉吟片刻。搜查一个小翰林的家,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韩宜可插手,而且目前也确实没搜出什么确凿证据(那灶膛的灰烬虽然可疑,但并不能作为证据),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韩宜可。
“既然如此…”冷面校尉冷冷地看了林霄一眼,“林典簿,今日便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若想起什么与赵德明相关的线索,即刻报知北镇抚司!”
“是是是!下官明白!多谢上差!多谢上差!”林霄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两名锦衣卫校尉不再多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林霄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淋漓。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韩府老仆和周同僚连忙上前搀扶。“林典簿,你没事吧?”周同僚关切地问道,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林霄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老仆深深一揖:“多谢老丈,多谢韩御史援手之恩!不知韩御史…”
老仆摆摆手,低声道:“林典簿不必多礼,老爷只是让老奴来请典簿过府一叙,并未言明何事。典簿若方便,这便随老奴走吧?”
林霄心中凛然。韩宜可此举,绝不仅仅是解围那么简单。他定是有所察觉,甚至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刚才的急智脱困,靠的是韩宜可的意外介入。但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是另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考验心智的较量。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冠,对周同僚道了声谢,便跟着韩府老仆,向着那未知的御史府邸走去。
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恐惧悄然吞噬。林霄跟在韩府老仆身后,行走在寂静的坊巷之间。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偶有更夫拖长了调的梆子声传来,更衬得这夜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方才锦衣卫上门带来的惊悸尚未完全平复,此刻前往韩府的前路又充满了未知。韩宜可…这位以刚直敢言、清廉如水着称的御史,为何会突然出手救他?是巧合,还是他已然察觉到了什么?若是后者,那他知道了多少?此举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甚至…请君入瓮?
无数个念头在林霄脑中翻滚,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偷偷观察着身前的老仆,对方步履沉稳,背影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却透着一股韩府特有的、不卑不亢的气度。
约莫一炷香后,老仆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宅邸前停下。门楣朴素,唯有门楣上悬挂的“韩府”匾额,笔力遒劲,透着一股铮铮风骨,显示着此间主人的身份。
老仆轻叩门环,三长两短,似是暗号。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名小厮探出头来,见到老仆,点了点头,将二人让了进去。
府内同样陈设简朴,不见丝毫奢华,庭院中植有几竿翠竹,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更添几分清寂。老仆并未引他去正堂或书房,而是绕过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暖阁。
“林典簿请在此稍候,老爷片刻便来。”老仆躬身说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暖阁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暗。林霄独自站在其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速。他环顾四周,只见壁上挂着一幅墨竹图,题着“劲节凌云”四字,笔迹与门外匾额如出一辙。一张矮几,两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书卷的气息。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林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回想与韩宜可有限的几次交集。空印案时,对方曾出言为自己解围,但那更多是出于公心和对寒门士子的些许怜悯。之后在翰林院,偶尔碰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自己暗中做的那些事,自认为天衣无缝,韩宜可怎么可能察觉?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暖阁的门被推开,韩宜可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直裰,走了进来。他面容清癯,目光依旧锐利如电,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下官林霄,拜见韩御史。”林霄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韩宜可微微颔首,走到主位蒲团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林典簿不必多礼,坐吧。”
林霄依言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心中却警惕到了极点。
韩宜可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林霄面前。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霄,开门见山:
“今日北镇抚司的人,为何找你?”
来了!
林霄心头一紧,知道考验开始了。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也隐瞒不了,对方既然能及时派人来解围,定然知晓部分情况),便将锦衣卫如何上门、如何询问赵德明仆役之事、以及自己如何应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充满了后怕和委屈,最后道:“…下官实在不知,为何会卷入此事,定是有人误会或…诬告,幸得韩御史出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说罢,又是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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