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因得蒙重任而倍感压力、愈发勤勉的模样。他立刻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比以往更加“埋头苦干”,仿佛真的将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那浩如烟海的古籍编目事业。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项看似枯燥的文事工作,为他打开了怎样一扇隐秘的大门。
编纂大典的筹备,意味着他有权调阅翰林院、乃至请示后调阅大本堂、秘阁等处的珍贵藏书!其中不乏各地呈送的地方志、私人着述、前朝档案甚至一些涉及海外风物、边陲地理的“杂书”!这些资料,在平时都是难以接触的禁脔,如今却可以“工作需要”为名,堂而皇之地进行查阅、抄录、整理!
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中央档案馆VIP席位,这下算是坐实了!老朱、朱标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编书”,顺便……丰富一下我的知识库和“黑料本”。
他首先利用权限,系统性地调阅了所有关于琼州、广东、广西乃至安南的地方志、风物志、海防图录。表面上,是为了理清岭南地理沿革、物产分布,为大典的“地理门”做准备。实则,他仔细研究着琼州的山川地形、水文气候、物产资源、黎峒分布、历代开发情况,以及通往南洋的航线、季风规律、海盗活动区域……所有可能对琼州基地生存发展至关重要的信息,都被他以严谨的学术态度,分门别类地摘录、整理,加密后记入自己特制的“读书笔记”之中。
同时,他也开始涉猎一些被视为“杂学”的书籍,如《武经总要》、《纪效新书》的残本,以及关于农业水利、工匠技艺、医药方剂的前代着述。这些在编书的名义下,都成了他合理的研究对象。他甚至“偶然发现”并“热心”整理了前代关于海船制造、火炮应用的零星记载,将其作为“器械门”的宝贵资料上报,赢得了编修组内几位真正醉心学术的老翰林的一致好评,认为此子虽然出身寒微,但肯下苦功,心思缜密,于故纸堆中竟能发掘出如此多被忽视的细节,实属难得。
借着编书需要核实资料、请教专家的名义,林霄的交往圈也在悄然扩大。他不再局限于翰林院内部,开始与国子监的博士、钦天监的官员、甚至工部缮造司的一些老匠作有了正当的往来。他态度谦逊,言辞恳切,只谈学问,不论其他,渐渐地在这些相对专业的圈子里,也积累了些许“踏实好学”的名声。这为他未来可能需要的各种资源和技术支持,埋下了伏笔。
当然,他并未忘记苏婉。在一次极其隐秘的会面中,他将自己参与编纂大典的消息,以及这项工作的潜在价值,以隐晦的方式告知了她。苏婉听罢,沉吟良久,眸中闪过赞赏的光芒,低声道:“此乃一步妙棋。于公于私,皆大有可为。霄郎可借此良机,广布耳目,深植根基。京城之内,妾亦会留意,或可借机接触一些藏书之家,或有意外之获。”
两人心照不宣,都看到了这项“文事”工作背后蕴含的巨大能量。这不仅仅是避祸的港湾,更可能成为未来布局的重要支点。
然而,林霄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他深知,自己的一切活动,都必须严格限制在“编书”的框架之内。他查阅的资料,虽有侧重,但种类繁多,绝不单一;他交往的人员,虽范围扩大,但话题纯粹,绝不涉政。他依旧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编圣贤书”的林修撰。
这一日,他在整理一批从某位致仕老臣家中征集来的私人藏书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册看似寻常、实则内藏乾坤的笔记。笔记主人似是元末明初一位游历甚广的商人,书中用隐语记录了一些海外见闻,其中提到了“极南之地有巨岛,土人黝黑,地产奇木香药,然多瘴疠,舟船难近……”等语,虽语焉不详,却让林霄心中剧震!这描述的,与琼州何其相似!他强压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这册笔记归于“地理杂记”一类,准备日后仔细研究。
就在他沉浸于这方由故纸堆构筑的新天地时,外界的时间依旧在流逝。洪武二十七年的冬天,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却因编纂大典的启动而悄然涌动着文化活力的氛围中,缓缓走向尾声。
林霄站在翰林院藏书楼的最高层,望着窗外被薄雪覆盖的巍峨宫城,心中感慨万千。几年前,他还是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死谏”秀才;如今,却成了帝国最高文化工程的一名筹备人员。命运之奇诡,莫过于此。
“这或许不是一条直接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但却是一条能让我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康庄大道。朱标,多谢你了。这份‘重任’,我定会好好利用。”他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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