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标!林霄心中一凛。
“微臣……微臣愧不敢当!”林霄的声音带着更深的“惶恐”,“微臣些许浅见,能入陛下与太子殿下尊耳,已是天大的恩荣。所谓‘固本培元’,亦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结合淮西实地见闻,略作梳理,实无新奇之处。至于‘食货志’编纂,更是掌院学士孙大人与总撰官督导有方,同僚协力之功,微臣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他再次将所有的褒奖都推了出去,将自己牢牢定位于执行者和学习者的位置。
朱元璋似乎微微颔首,又或许那只是光影的错觉。他不再看林霄,目光转向丹墀下的文武百官,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霄听旨!”
“微臣在!”林霄全身伏地。
“尔奉旨协理淮西赈灾,勤勉王事,查弊安民,卓有劳绩,不负朕望。朕赏罚分明,有功必赏。兹擢升尔为翰林院侍读,正六品,仍兼《洪武大典》编纂之责,望尔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用心学问,裨益社稷。”
翰林院侍读!正六品!
这道旨意,如同一声惊雷,在奉天殿内炸响!虽然品级只提升了一级,但翰林院侍读与修撰之间,有着质的差别。侍读已有资格为皇帝、太子讲读经史,参议文墨,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的预备梯队,前途远非一个埋首故纸堆的修撰可比!更何况,林霄入仕才多久?如此升迁速度,在本朝实属罕见!
刹那间,殿内所有的目光都变得无比复杂。惊愕、羡慕、嫉妒、审视……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跪伏于地的林霄身上。孙耀宗站在班列中,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迅速换上了一副欣慰赞赏的表情,但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臣……臣林霄,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霄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难以自抑的“激动”和“震颤”,重重地叩首下去,额头与金砖相碰,发出清晰的声响。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迟疑或平静,都是致命的。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符合常理的狂喜与惶恐。
“嗯。”朱元璋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另,赐尔锦缎十匹,白银五百两,新刊《性理大全》一部,以示嘉奖。望尔不负朕心,好生为朝廷效力。”
“微臣……微臣谢主隆恩!陛下天恩浩荡,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臣必定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林霄再次叩首,声音已然带上了些许哽咽,将一个蒙受殊恩的臣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退下吧。”朱元璋挥了挥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林霄这才颤抖着站起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重新回到了翰林院的班列之中。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僚们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落在他的背上。
接下来的朝会,林霄已无心细听。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皇帝这番“殊荣”背后的深意。擢升侍读,是肯定的信号,意味着皇帝确实认可了他此次的“功劳”,并打算进一步“使用”他。赐予金银书籍,是常规的恩赏,既是实惠,也是荣耀的象征。但皇帝特意在朝会上公开宣布,并提及太子……这分明是要将他彻底推到前台,让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隐藏在阴影之中。
“简在帝心”,从此不再是虚言,而是一道实实在在的枷锁,也是一面吸引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子。
散朝的钟声响起,百官依序退出奉天殿。刚一出殿门,林霄立刻就被同僚们围住了。各种道贺之声不绝于耳,比几日前他刚回翰林院时还要热烈数倍。
“恭喜林侍读!贺喜林侍读!”
“林兄高升,实至名归啊!”
“日后还望林侍读多多提携!”
林霄强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脸上堆起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笑容,连连拱手作揖,声音依旧保持着谦卑:“诸位同僚抬爱了!林某何德何能,蒙陛下如此厚恩,实在惶恐!此乃陛下圣明,范大人提携之功,林某不过适逢其会,侥幸而已。日后还需诸位前辈同僚多多指点,林某定当虚心向学,不负圣望!”
他一边应付着围拢的人群,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的孙耀宗。孙耀宗正与几位部院高官谈笑风生,目光偶尔扫过这边,与林霄视线相遇时,立刻报以鼓励和欣慰的笑容,还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好好干”。
但林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笑容之下,隐藏着一丝冰冷的忌惮和审视。自己升任侍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威胁到了孙耀宗在翰林院文臣中的话语权和未来可能的晋升路径。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同僚,林霄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翰林院。然而,院中的气氛更为热烈。掌院学士孙耀宗竟然亲自召集了院内所有有品级的官员,为林霄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贺仪式。
“诸位!”孙耀宗站在堂上,满面红光,声音洪亮,“今日林霄林修撰……哦不,现在该称林侍读了!蒙陛下天恩,擢升侍读,此不仅是我林侍读个人的荣耀,更是我整个翰林院的荣光!这证明,我翰林院并非只会死读书、读死书的迂腐之地,我等词臣,亦能通晓实务,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林侍读便是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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