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抬高了林霄,也拔高了翰林院的地位,显得自己这个掌院领导有方。
林霄只能再次出列,向孙耀宗和各位同僚深深一揖,重复着那套谦卑至极的说辞:“林霄愧不敢当!全赖陛下天恩,孙大人平日教诲,范大人此次提携,方能略有寸进。林某年轻识浅,日后编纂《大典》,处理院务,还需孙大人与诸位前辈同僚多多指点,林某必定勤勉学习,不负陛下与孙大人期望!”
仪式结束后,孙耀宗又亲自将林霄叫到自己的值房,关起门来,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林侍读啊,”孙耀宗亲自给林霄斟了一杯茶,语气前所未有的亲切,“你能有今日,本院真是由衷地为你高兴。陛下慧眼识珠,范部堂亦是知人善任。你此番淮西之行,确实打出了我翰林院的威风!”
“大人过誉了,下官……”林霄连忙起身。
“坐,坐,不必多礼。”孙耀宗摆手示意他坐下,叹口气道,“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简在帝心,圣眷正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往后行事,更需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啊。这翰林院侍读,看似清贵,实则责任重大,伴君如虎,一言一行,都需格外小心。”
这番话,听起来是语重心长的关怀和提点,但林霄却听出了其中的告诫之意——提醒他不要因为升迁而忘乎所以,更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忘了谁才是翰林院的真正主官。
“大人教诲,字字金玉,下官铭记在心!”林霄再次躬身,脸上露出感激和深受教益的神情,“下官自知才疏学浅,能得此位,实属侥幸,心中唯有惶恐。日后院中一切事务,自然唯大人马首是瞻。编纂《大典》,更是需大人总体把握方向,下官定当竭尽驽钝,在大人指导下,做好分内之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僭越之处。”
他的表态,显然让孙耀宗颇为满意,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呵呵,好,好!你有此心,本院就放心了。嗯,既然陛下让你仍兼《大典》编纂,尤其是‘食货志’部分,你便要多费心了。如今你有了实务经验,编纂起来,当更能切中肯綮。有什么需要院里支持的,尽管开口。”
“谢大人!下官必定全力以赴。”
走出孙耀宗的值房,林霄回到已经为他更换的、更为宽敞明亮的侍读值房。
整整一天,林霄都处于这种被众人环绕、恭维的喧嚣之中。直到散值的钟声敲响,他才得以脱身,几乎是逃离了那座已然变得不同的翰林院。
回到城中那座僻静的小院,闩好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林霄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副激动与惶恐交织的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凝重。
他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简陋的房间,与白天宫中、院中的辉煌形成鲜明对比。那象征着荣耀和恩宠的锦缎白银,静静地堆放在角落,在他看来,却如同烫手的山芋。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秋夜的凉风吹入,试图驱散心头的烦闷。抬头望去,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亘古不变地俯瞰着这座充满权力倾轧的城池。
“侍读……殊荣……”林霄低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这看似风光的晋升,将他彻底推向了风口浪尖。皇帝的用意,太子的关注,孙耀宗的忌惮,同僚的嫉妒……未来的路,必将更加凶险。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调整心态和策略,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和位置。同时,他也无比渴望能与苏婉见上一面。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所有伪装,袒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听取她那冷静而睿智的分析。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窗棂上再次传来了极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林霄心中一凛,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只见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迅速消失,窗台上,又多了一小截枯树枝。
他迅速拾起,回到灯下。树枝中空,藏着的桑皮纸上,是苏婉那熟悉的笔迹,简洁而急切:
“闻君荣升,忧喜交加。帝心难测,殊荣即枷锁。京中耳目愈众,清漪园亦恐不便。明晚酉时三刻,城南归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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