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村的路铺到一半时,张乡长突然在周五傍晚叫住我:“小李,今晚别回县城了,跟我去个地方,有几个村支书想聊聊苹果销路的事。”他脸上堆着随和的笑,手里拎着两瓶本地产的白酒,“就在乡里的老槐树农家院,离得近。”
我心里犯嘀咕,谈工作没必要特意选在傍晚,更没必要带白酒。但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起这阵子小心翼翼维系的平衡,还是点头应了。老王在旁边收拾东西,用眼神给我递了个“小心点”的暗号。
老槐树农家院藏在乡中学后面的巷子里,院子里真有棵合抱粗的老槐树,枝叶在暮色里伸展开来,像把巨大的伞。女老板三十多岁,穿着碎花围裙,见到张乡长眼睛一亮,声音甜得发腻:“张乡长来啦?早给您留了最里面的包间。”她的目光扫过我时带着打量,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包间里已经坐了三个村支书,都是张乡长的老部下,见我们进来赶紧起身招呼。张乡长摆摆手:“都是自家人,随意点。”他把我往主位旁边的座位拉,“小李是咱乡的后起之秀,以后多打交道。”那几个村支书立刻附和着敬酒,眼神里的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聚。
菜很快上齐了,都是地道的农家菜:炖土鸡、炸河虾、凉拌野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张乡长打开白酒,给每个人倒上:“今天不谈工作,就当朋友聚聚。”他先干了一杯,抹了抹嘴说,“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和乡亲们在一块儿,实在。”
酒过三巡之后,人们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原本有些拘谨的氛围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大家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一般,各种话题如潮水般涌现,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无所不包。
在这热烈的讨论中,村支书们的话题逐渐集中到了工作上。他们开始抱怨起工作的艰辛和不易,各种牢骚和不满也随之而来。
这时,一个矮胖的村支书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咂着嘴,语气略带抱怨地说:“赵书记确实是个干实事的人,但就是太较真了。就拿上次查低保来说吧,连老王家那点人情都没讲。”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几个村支书也纷纷附和,表示对赵书记的做法有些看法。有人说:“是啊,赵书记做事太死板了,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还有人说:“这样下去,我们的工作可不好开展啊。”
一时间,抱怨声此起彼伏,似乎赵书记的较真成了大家共同的烦恼。
张乡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但并没有插话。他只是不停地给大家倒酒,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端着酒杯,心里很清楚这是他们在试探我的态度。我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赵书记毕竟是从部队出来的,作风硬朗一些也是正常的。他这么做,出发点肯定都是为了工作嘛。而且,张乡长您经验丰富,我们都应该多向您学习学习。”
我的这番话既没有直接批评赵书记,也给了张乡长足够的面子,几个村支书听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热络起来,大家继续喝酒聊天,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乡长离开包间已经快十分钟了,可还是不见他回来。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去趟厕所怎么会这么久呢?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传来一阵隐约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嗔怪声。这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我不由得竖起耳朵,想要听个仔细。
同桌的一个村支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对我说:“张乡长这是找王老板‘汇报工作’去啦。”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汇报工作”是什么意思。另一个村支书见状,连忙接过话头解释道:“王老板以前可是张乡长帮扶的贫困户呢,现在她的日子好过了,就总想着报答张乡长的恩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打断了。然而,仅仅是这几句话,已经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正坐立不安时,女老板端着一盘炸花生进来,脸上带着红晕,鬓角的头发有些凌乱。“张乡长在后面打电话呢,让我先过来陪各位喝一杯。”她拿起张乡长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眼神扫过我时带着点挑衅,“小李年轻有为,以后常来玩啊,姐给你打折。”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像塞了块石头。这才明白张乡长带我来的用意——不仅是拉拢,更是在不经意间展示他的“地盘”和行事方式,暗示我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而他和女老板的关系,恐怕乡干部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只是瞒着赵书记这样的“外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张乡长才慢悠悠地回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领口的扣子都扣错了一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闹肚子,”他坐下端起酒杯猛灌一口,眼神躲闪,“刚才跟王老板聊了聊农家院的经营,她想搞个采摘园,我给提了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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