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青川县,冷风吹得路边的杨树叶打着旋儿落,李泽岚老家所在的化肥厂家属院,却早早飘起了饭菜香。自从上周李泽岚说要带苏晴回家,母亲周慧就没闲着——前一天特意去县东头的农贸市场赶了早集,把青川本地的散养土鸡、晒干的椴木木耳、刚从地里挖的蜜薯都买了回来,连父亲李建国都提前跟化肥厂的车间主任请了半天假,在家把阳台堆了半季的旧化肥袋清干净,还把家里的老八仙桌擦得能照见人影。
李泽岚的老家在家属院第三排老楼的四楼,楼梯扶手被几十年的手掌磨得发亮,墙角还留着早年孩子们画的粉笔涂鸦。父亲李建国在县化肥厂当了三十年造气车间工人,手上常年带着股淡淡的氨味,指关节因为常年搬卸原料有些变形,虎口处的老茧厚得能磨破砂纸,明年就要退休的他,现在还习惯每天早起去厂里看看造气炉的压力表,总说“多盯一眼,化肥的纯度才够,老乡们用着才放心”;母亲周慧以前在厂食堂帮厨,后来食堂外包,就在家帮邻居缝补衣物、照看孩子,听说儿子要带“对象”回来,头天晚上翻出了压箱底的红碎花桌布,连给苏晴准备的棉拖鞋,都特意放在暖气片上烘得暖暖的。
“晴晴,咱们从青石乡到县城得走四十多分钟山路,你要是晕车就跟我说,咱们停路边歇会儿。”车上,李泽岚一边帮苏晴把围巾往脖子里掖了掖,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我妈这人热心肠,一会儿肯定拉着你问东问西,你别嫌烦;我爸话少,平时跟我都没几句正经话,但他要是主动给你夹菜,就是心里认你这个孩子了。”
苏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帆布袋子——给周慧的是一条浅驼色羊绒围巾,她特意选了软乎乎的羊绒材质,想着老人冬天出门买菜围着暖和;给李建国的是个印着“平安”字样的不锈钢保温杯,知道他在厂里值夜班时总用搪瓷缸子装茶水,冬天凉得快,保温杯刚好能派上用场。“放心吧,上次去北京见我爸,你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这次该我给你打圆场了。再说叔叔阿姨都是实在人,咱们就说实在话,不搞那些虚的。”
两人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周慧站在老槐树下张望,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手里还攥着个灌了热水的玻璃瓶子。看到他们,周慧立刻快步迎上来,先是拉着苏晴的手上下打量,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这就是晴晴吧?长得真俊!手怎么这么凉?快跟我上楼,我把电暖器开着呢,再喝碗红糖姜茶暖暖身子。”
苏晴被周慧拉着,掌心触到老人粗糙却温暖的手,心里一下子踏实了:“阿姨好,给您和叔叔添麻烦了,这是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还带什么东西呀!人来就行!”周慧嘴上说着客气话,却还是接过袋子,转头塞给跟在后面的李建国,“老东西,快把晴晴的东西拿上楼,别杵在这儿跟根电线杆似的!”
李建国接过袋子,对着苏晴憨厚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常年在车间说话的沙哑:“姑娘,路上累了吧?楼道窄,我走前面给你挡着点,别碰着脑袋。”他的手上还沾着点淡灰色的化肥粉末,显然是早上去厂里巡查造气炉时没来得及洗干净,说话时眼神有点躲闪,却还是主动伸手,接过了苏晴手里的随身包。
到了家里,客厅不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老八仙桌上铺着周慧翻出来的红碎花桌布,上面摆着洗得发亮的橘子和刚炒好的瓜子。周慧拉着苏晴坐在沙发上,又转身去厨房端了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姑娘,快喝了这碗姜茶,咱们青川冬天风硬,别冻着身子,回头该感冒了。”
苏晴接过姜茶,热气顺着杯壁传到手上,又暖到心里,她小口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姜味在嘴里散开:“谢谢阿姨,您太细心了,这姜茶真好喝。”
“跟阿姨客气啥!”周慧坐在苏晴旁边,拉着她的手就没松开,絮絮叨叨地问,“听泽岚说,你是记者?天天跟他在青石乡跑那个薯条厂?那山里路不好走,净是坑坑洼洼的,你一个姑娘家,可得多注意安全,别摔着碰着了。”
“不辛苦,泽岚才辛苦呢。”苏晴笑着看向李泽岚,眼里满是温柔,“他在青石乡建薯条厂,跑贷款跑了二十多趟银行,盯设备调试经常忙到后半夜,有时候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我就是帮着写写报道,记录一下厂里的事,跟他比起来,我这点活儿算不得什么。”
周慧一听,立刻转头瞪了李泽岚一眼,语气里带着心疼:“你看看你!跟你说过多少回,别总把活儿往自己身上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晴晴,你以后可得帮阿姨盯着他,他要是再熬夜不吃饭,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好好骂他一顿!”
李泽岚无奈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有晴晴在,她总提醒我按时吃饭,比您还管得严呢。”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响——李建国不知什么时候系上了周慧的碎花围裙,正站在灶台前炒腊肉。苏晴凑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只见李建国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扶着锅沿,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认真,锅里的腊肉和青蒜翻炒着,油花溅起,香味瞬间飘满了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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