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安琰的探视,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撷芳殿内外激起了无声的暗涌。落羽(安落)依旧维持着暴躁易怒、精神不济的表象,但暗地里,小笼包的监控和落羽自己的观察都显示,任余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沉寂如死水的恨意,似乎被一层厚重的、冰冷的迷茫所覆盖。他依旧沉默地打扫,动作标准,低眉顺眼,但偶尔落羽刻意刁难、迁怒于他时,那双深埋的眼眸里,除了惯有的屈辱,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挣扎。黑化值稳定在95%上下,波动极小,却也不再轻易攀升。
【宿主,他好像……在观察你?】小笼包有些不确定。
【不是观察‘我’,是观察‘安落’。】落羽在心中冷笑,【他在试图理解这个变得‘不一样’的仇人,试图为那些反常的举动找到合理的解释,好重新锚定他的恨意。可惜……】落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注定会失望,因为连‘安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落羽并不急于推进。他在等。等二皇子安琰的下一步棋。药瓶线索已经抛出,安琰绝不会坐视自己精心操控的棋子脱离掌控。
机会很快来了。
几日后,一场小规模的宫宴,为远道而来的一位藩王世子接风。落羽作为皇子,自然要出席。他依旧是一副被“夜惊”折磨得恹恹的模样,坐在席间,对歌舞美食都兴致缺缺,只偶尔烦躁地揉着额角。
二皇子安琰坐在他对面,隔着舞姬曼妙的身影,目光状似关切地频频望来,偶尔还举起酒杯,遥遥示意,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宴至半酣,气氛正酣。落羽借口更衣离席。他并未去净房,而是走到殿外回廊透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端着托盘,脚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托盘上放着两盏刚斟满的醒酒热茶。在经过落羽身边时,那小太监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歪!
“啊!”小太监惊呼一声,手中托盘脱手飞出,两盏滚烫的热茶不偏不倚,直直朝着落羽泼去!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
落羽瞳孔微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闪避。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回廊另一侧柱子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是任余!他似乎刚洒 扫完,正要离开,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电 光 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窜入落羽脑海!
他硬生生遏制住了闪避的本能!只来得及微微侧身,用宽大的袍袖象征性地挡了一下!
“哗啦——!”
滚烫的茶水大半泼在了落羽的杏黄蟒袍上,小部分溅到了他裸露的手腕上,瞬间烫红了一片!
“殿下!殿下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地,磕头如捣蒜。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殿内。刘福全连滚爬爬地冲出来,看到落羽湿透的袍服和烫红的手腕,脸都白了:“殿下!快!快传太医!”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落羽袍服上的水渍,一边厉声呵斥那小太监,“作死的奴才!拖下去!往死里打!”
落羽任由刘福全动作,眉头紧锁,脸色因疼痛和愤怒显得更加难看。他甩开刘福全的手,目光如刀,死死盯住地上抖成一团的小太监,声音冰冷刺骨:“说!谁指使你的?!”
“没……没有!是奴才不小心!殿下饶命啊!”小太监哭喊着。
落羽的视线,却仿佛不经意地、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怀疑,扫向了回廊另一侧——扫向了那个目睹了全程的任余!
任余站在那里,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毒蛇盯上!落羽那充满怀疑、愤怒、仿佛认定是他指使的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眼底!
是他!安落果然还是那个安落!他所有的“反常”,所有的“迷茫”,都是假象!他依旧在怀疑自己!他依旧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刚才那充满恶意的眼神,和当年在撷芳殿外,看着父亲被拖走时的眼神,何其相似!
昨夜药瓶带来的那丝动摇,那点困惑,在这一记充满恶意的怀疑目光下,瞬间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冰冷、更决绝的恨意!他甚至觉得刚才一瞬间为对方可能被烫伤而揪紧的心,都显得无比可笑!
【喵!宿主!黑化值飙升!98%!98.5%!快99%了!】小笼包的声音带着惊恐。
落羽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冷酷。他就是要任余看到这个眼神!就是要让他认定,自己依旧是那个恨他入骨、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安落”!唯有如此,当“安落”最终被“害死”时,任余才会深信不疑那是自己的“杰作”,才会带着那份“成功复仇”的快感去对付真正的仇人——二皇子!
“滚!”落羽对着那小太监和任余的方向,厉声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和憎恶,“都给本宫滚!看着就晦气!”他甩袖,怒气冲冲地在刘福全和闻讯赶来的宫人簇拥下离开,留下地上一滩水渍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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