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登基了。没有盛大的典礼,没有万民的朝贺,只有一份冰冷的圣旨和朝堂之上压抑的暗流。他成了大胤朝开国以来,最名不副实、也最令人瞠目的皇帝。
新帝安落,年号“景和”,被权阉任余如同提线木偶般,安置在象征最高权力的金銮殿上。龙椅宽大冰冷,衬得他身形单薄,那张继承了皇家俊美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惶恐与茫然。朝臣山呼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真正的权力中心,在龙椅旁那猩红的身影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任余。他身着御赐蟒袍,玉带缠腰,手持拂尘,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侍立在新帝身侧。然而,他微微垂下的眼睑,掩盖的是睥睨天下的冰冷。新帝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他微微倾身“提点”;每一份奏折的批阅,都由他“代劳”;每一次朝会的议题,都由他“拟定”。他成了这座帝国真正的主宰,无声无息地操控着一切。
新帝安落的表现,在所有人看来,完美印证了“傀儡”二字。他上朝时眼神躲闪,被朝臣稍大声的奏报就惊得身体微颤。议政时,他只会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任余,口中讷讷:“任……任掌印以为如何?” 下朝后,他如同逃离牢笼般,迅速躲回寝宫,对堆积如山的奏章视而不见,只沉溺于一些孩童般的玩乐,或是烦躁地对着宫人发脾气。
任余对此很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一个完美的傀儡,一个空悬的帝位,一个由他掌控、用来清算所有仇敌的舞台。而首要目标,自然是那个盘踞在永寿宫、如同一头受伤猛兽的二皇子——安琰。
安琰在夺位失败后,被任余以“侍疾”为名,软禁在永寿宫。宫外重兵把守,宫内所有心腹被清洗殆尽,只剩下几个战战兢兢、不知是谁眼线的小太监。曾经意气风发、贤名在外的二皇子,短短时日,便憔悴不堪,眼中燃烧着不甘和怨毒的火焰。
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在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阉奴手中!更败在了一个他亲手“塑造”的疯子弟弟的帝位上!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这一日,任余亲自来到了永寿宫。他屏退左右,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他和形容枯槁的安琰。
“任掌印大驾光临,是来送本王最后一程的么?”安琰靠在软榻上,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嘲讽,眼神却死死盯着任余,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或得意。
任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精工细琢的面具。他缓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精致的白玉酒壶和一只同色的酒杯。
“二殿下说笑了。”任余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谈论天气,“陛下登基,万象更新。念及殿下乃陛下兄长,手足情深,特命奴才送来御酒一杯,以示抚慰,共庆新朝。”
“御酒?”安琰冷笑,目光落在那个白玉酒壶上,“是毒酒吧?任余!你好大的胆子!敢弑杀皇子?!”
“殿下慎言。”任余微微躬身,姿态恭谨,动作却行云流水地将酒壶中的液体倾倒入白玉杯中。那酒液色泽金黄,散发出醇厚的酒香,并无丝毫异样。“此乃陛下亲赐,琼浆玉液,何来毒药?殿下莫要多心,辜负了陛下的一片……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四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
安琰看着那杯酒,又看向任余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他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一股巨大的悲愤和不甘涌上心头,他猛地挺直身体,指着任余厉声嘶吼:
“任余!你这个阉狗!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以为安落那个废物真的能坐稳江山?!”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知不知道安落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根本不是天生的疯子!是……”
“殿下!”任余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空气,瞬间打断了安琰的话!他抬起眼,那双沉寂如渊的眸子,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和警告!“陛下龙体安康,只是性情率真!殿下久病,怕是神思恍惚,说了不该说的话!”
安琰被他那充满实质杀气的目光慑得一窒,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着任余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决绝,忽然明白了。任余知道!他或许早就知道安落是被下药才变成这样的!但他根本不在乎!他需要的,就是一个疯癫的、好控制的安落!自己现在想说出真相,想挑拨离间?简直是痴心妄想!在任余心中,安落是罪魁祸首这个认知早已根深蒂固,不容动摇!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巨大的绝望淹没了安琰。他明白了,自己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彻底,连最后扰乱对方心神、在临死前种下一颗猜疑种子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呵呵……”安琰颓然坐倒,发出一阵凄厉又绝望的惨笑,“好!好一个任掌印!好一个忠心耿耿!本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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