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紫禁城,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牢笼,在安落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具象化的恐惧。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那沉闷规律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厚重的宫门一道道开启又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生息,将他重新投入了噩梦的深渊。
马车最终停在了乾清宫——皇帝寝宫,但此刻,这里更像一座守卫森严的囚笼。任余亲自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安落下车,脚步沉重地踏入殿内。殿内熏着浓重的安神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所有宫人早已被屏退,只剩下任余最心腹的侍卫守在殿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任余小心翼翼地将安落安置在龙榻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置一件稀世珍宝。他解开裹着的披风,露出安落苍白惊惶的脸。那双深黑的眸子,在接触到殿内熟悉的、却又无比陌生的华丽陈设时,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填满!他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抓住身下明黄的锦被,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
“别怕……安落……别怕……” 任余半跪在榻前,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哄劝,“这里很安全……没有别人……只有我……你看,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他试图指向殿内的摆设,想唤起安落一丝熟悉感。
然而,落羽只是惊恐地摇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打湿了枕畔。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和恐惧,尤其当任余试图靠近时,那反应更是激烈。
太医早已在偏殿等候多时。院正带着几位国手,在任余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上前请脉、查看伤势。落羽极其抗拒,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剧烈挣扎。任余不得不强行按住他细瘦的手腕,那手腕冰凉,骨头硌得他掌心发痛。看着太医检查落羽身上那些狰狞的擦伤、骨折后初步愈合却依旧变形的痕迹,尤其是额角一道险些致命的伤口,任余的心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回禀督主,” 院正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发颤,“陛下……陛下龙体外伤虽重,但幸得救治及时,假以时日,精心调养,当可……当可无性命之忧。只是……只是这头颅所受撞击太过猛烈,又兼坠崖时惊吓过度,神魂受创极深……恐……恐有失魂之症,心智……心智受损,难以恢复……”
“心智受损?” 任余的声音冷得像冰,“说清楚!”
院正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是……是……观陛下脉象及反应,言语混沌,不识亲疏,畏光惧人,行止如同……如同稚童……此乃脑髓受震,神魂离位之兆……恐……恐难以复原如初……”
稚童……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任余心上!他看着榻上缩成一团、眼神惊恐茫然、只会呜咽流泪的落羽,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不仅亲手将他推下悬崖,还彻底毁了他的神智!将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被囚禁在恐惧躯壳里的……孩子?!
“滚!” 任余猛地低吼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太医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重的死寂弥漫开来,只有落羽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任余缓缓坐到榻边,不敢靠得太近。他看着安落颤抖的背影,眼中翻涌着无法言喻的痛苦。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却在半途又颓然收回。他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安落?一个被他摧毁了心智、视他为洪水猛兽的“孩子”?
【喵……宿主……】小笼包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在落羽(安落)混乱的意识中响起,【你……你装得好像啊!连脉象都……任余看起来快疯了……黑化值清零了!现在是负的!负的!他悔恨值爆表了!】
落羽的意识深处,一片冰冷清明,如同深海下的礁石。他屏蔽了小笼包大部分的感知,只留下对外界危险的本能反应。此刻占据这具身体表层的,是他精心模拟出的、一个被巨大创伤彻底摧毁了心智的“稚童”人格。恐惧、茫然、对痛楚的敏感、对任余的极度抗拒,都是他根据太医诊断和自身伤势,“演”出来的最佳保护色。任余的悔恨?那正是他需要的枷锁。
“饿……” 一声微弱沙哑、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任余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安落。落羽依旧背对着他,身体蜷缩着,但一只手却无意识地、虚弱地揪着空瘪的肚子,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饿……好饿……”
巨大的酸楚瞬间冲垮了任余的心防!他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饿?好!好!我……我这就去拿吃的!安落你等等!马上就好!” 他像一个手足无措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殿外,对着守候的侍卫厉声吩咐,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快!传膳!要最软烂的!最温补的!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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