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时间仿佛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冷梅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从沉落手臂上散发出的阴寒气息。那暗青色的诡异纹路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狰狞可怖,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蠕动都似乎牵扯着沉落的神经,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沈萧的手依旧紧紧抓着那截冰冷的手臂,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之下那令人心悸的蠕动感。他像是被烫到,又像是被冻僵,无法松开,也无法移开视线。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汹涌而来的、更复杂的情绪洪流。愤怒、恐惧、质疑依旧存在,却被一种更尖锐、更直观的冲击所覆盖——那是直面巨大痛苦时,人类本能产生的惊悸与……无措。
他从未想过,那所谓的“反噬”和“异力”,竟是这般骇人的模样!这绝非简单的内伤或走火入魔,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一种寄生在血肉骨髓中的酷刑!
“现在……你看到了?”沉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那种令人心头发沉的疲惫和自嘲,“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
代 价?什么代价?活下去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沈萧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他只觉得抓住的这条手臂,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却又承载着如此剧烈而诡异的痛苦。
沉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沈萧僵硬的手指中抽了出来。撕裂的袖袍垂下,勉强重新遮掩住那不堪入目的景象,但方才那一幕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沈萧的脑海。
他转过身,背对着沈萧,走向窗边,身影在透过窗纸的灰白天光下,显得异常孤寂萧索。
“很好奇它的来历,是吗?”沉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或者,更想知道,它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萧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很多年前,我武功初成,野心勃勃,一心只想追寻至高力量,壮大连月楼,甚至……一统江湖。”沉落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故事,“一次极偶然的机会,我在南疆一处远古密窟中,得到了半部残缺的秘典,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同殇’的禁术。”
同殇?沈萧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涌起不祥的预感。
“此术诡异无比,宣称能汲取他人功力、天赋甚至命格为己用,或转嫁自身伤痛灾厄于他人,修炼至大成,更能操控人心,如臂使指。”沉落的声音里终于渗入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讥诮,“很诱人,不是吗?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本就身处黑暗,渴望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
沈萧的指尖微微颤抖。他隐约触摸到了那残酷真相的边缘。
“我如获至宝,开始暗中修炼。此术进展极快,我的武功的确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连月楼也因此迅速扩张,声名鹊起。”沉落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然而,我很快便发现了问题。那秘典是残缺的,缺少了最关键的、关于反噬和制约的部分。那力量并非无代价索取,它更像一种恶毒的共生,或者说……诅咒。”
“修炼越深,体内便会滋生这种‘蚀骨幽兰’……”他抬起那只手臂,看着被衣袖遮掩的地方,语气麻木,“它们以内力与生机为食,平日蛰伏,一旦动用禁术之力,或是情绪剧烈波动,便会苏醒反噬,啃噬经脉,侵蚀神智,痛苦不堪……且无药可解,只能用药石勉强压制,延缓其蔓延。”
沈萧听得浑身发冷。他无法想象,日日夜夜承受着这种东西的啃噬,是何等滋味。
“所以……那‘安神汤’……”他哑声问道。
“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毒药罢了。”沉落淡淡道,“能暂时麻痹它们,却也助长了它们的抗性,下一次反噬只会更猛烈。”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沈萧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沈萧心悸,里面有痛苦,有悔恨,有绝望,还有一种沈萧看不懂的、深沉的悲哀。
“至于你……”沉落的声音变得极其艰涩,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是另一个错误,另一个……我无法挽回的代价。”
沈萧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修炼‘同殇’至一定境界,施术者与受术者之间便会形成一种单向的‘牵丝’联系。初期可细微影响其心性,窥探其资质,甚至……窃取其天赋化为己用。”沉落闭上了眼,似乎不愿面对沈萧此刻的表情,“我选中了你,因为你的根骨绝佳,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我将你带回,倾尽资源培养你,一方面……确实存了将你培养成最锋利的刀、甚至……未来‘容器’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你的天赋,来平衡我体内日益狂暴的‘蚀骨幽兰’。”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刀,一刀刀凌迟着沈萧的心。原来如此……所有的“看重”,所有的“栽培”,背后竟是如此不堪的目的!窃取天赋?培养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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