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的灼烧感和喉咙的干渴被那枚寒玉果奇异地抚平了,连带四肢百骸那无孔不入的剧痛似乎都暂时蛰伏下去。
可顾白躺在冰冷的锦被里,却觉得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冷。
那颗果子的清甜还残留在舌尖,像一个温柔的嘲讽,嘲笑着他刚刚生出的那点可笑的、关于“她或许并非完全无情”的念头。
墙根那片暗红的血渍,苏婉清可能惨死的位置,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在阴影里无声地注视着他。
一边是杀人,一边是喂药喂果子。
一边是“宰了他”,一边是“慢点吃”。
这个女魔头,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精神分裂!他根本不可能用正常的逻辑去理解她!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那颗果子,因为那句别扭的“慢点吃”,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太危险了。
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对掌控你生死的施虐者产生任何形式的依赖或扭曲的情感,都是自取灭亡。
他必须清醒过来。
顾白用力闭上眼,试图将妖姬那张冰冷又绝美的脸,和她心声里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都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需要想点别的,什么都好,除了她。
他开始拼命回忆穿越前的事情。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办公室里永不熄灭的灯光,外卖盒里油腻腻的炒面,同事抱怨甲方的唠叨……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枯燥乏味、只想逃离的日常,此刻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变得模糊而温暖,像另一个世界遥不可及的梦。
想着想着,意识终于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他睡着了。
却睡得极不安稳。
光怪陆离的碎片在黑暗中翻滚。
先是现代的场景,键盘敲击声,地铁报站声,然后猛地一转,变成了阴冷的地牢,水滴声,铁链拖曳声。
一个女人的脸在模糊的光影里浮现,带着泪,嘴唇翕动,像是在急切地诉说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蛊惑?
……“顾白,信我……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魔核……只有拿到魔核,我们才能……”
……“她是魔主,残忍暴戾,视人命如草芥!你忘了她上次是如何屠戮仙门弟子的吗?整整一个宗门,鸡犬不留!”
……“你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有趣的玩物,等她腻了……”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和压抑的恐惧。
顾白在梦里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和矛盾,那似乎是属于原主的情绪。他仿佛被撕扯成两半,一边是女人泣血的指控和描绘的可怖未来,一边是……妖姬偶尔看向他时,那双琉璃色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他曾经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的微弱星光。
……“动手吧,顾白,为了我们,为了天下苍生……这是唯一的机会……”
场景再次切换。
是这座寝宫。却不是现在这般死寂冰冷。
鲛人灯温暖明亮,空气中浮动着酒香和甜腻的果香。丝竹声隐约从远处传来,欢声笑语。
他(原主)坐在席间,身边是玄衣墨发的妖姬。她似乎心情极好,侧着头听他说话,唇角罕见地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琉璃色的眸子映着灯火,流光溢彩,竟显得有几分……柔和?
她甚至亲手执起酒壶,为他斟满一杯碧色的酒液。
“尝尝,幽州新贡的千日醉。”她的声音也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
而此刻,顾白(原主)的袖子里,藏着一柄淬了剧毒、且能撕裂元神的匕首。指尖冰凉,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女人哭泣的脸和那些诛心之言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机会……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看着她那双难得含笑的眼睛,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动手吗?
现在?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
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为了……苏婉清描述的、那个没有残暴魔主的未来?
他的手在袖中颤抖,握紧了那柄冰冷的凶器。
就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出匕首的瞬间——
妖姬忽然倾身过来,极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梦境在这里猛地扭曲、碎裂!
顾白猛地惊醒过来,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他大口喘着气,茫然地瞪着玄黑色的穹顶,梦里那剧烈的心悸和矛盾感如此真实,仿佛是他亲身经历。
那是……原主的记忆?
苏婉清真的在挑拨离间,蛊惑原主窃取魔核?甚至可能刺杀妖姬?
而妖姬……在那个时候,似乎对原主……
那句低语是什么?她到底说了什么?
梦境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
顾白用力按着发疼的额角,试图捕捉更多碎片,却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和心悸。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原主的背叛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妖姬之后的囚禁、锁魂链……似乎都有了残酷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苏婉清要这么做?原主又为什么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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