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慢流淌。妖姬的苏醒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如同从深海中艰难上浮,意识一点点挣脱黑暗的束缚。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颈处锁魂链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魔元运转晦涩凝滞,每一次试图调动,都像在推动生锈的齿轮,带来经脉涩痛的抗议。力量流失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她意识清醒后变得更加清晰,如同细沙正从指缝间不断滑落,抓不住,留不下。
这种失控感让她心底发慌,甚至盖过了重伤带来的剧痛。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未散的迷茫,但迅速被冰冷的警惕所取代。映入眼帘的是顾白近在咫尺的脸,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关切,又似乎有某种她读不懂的沉重。
“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并无异常。
妖姬没有立刻回答。她撑着手臂,试图从他腿上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喘了口气才勉强坐稳,后背倚靠着冰冷的断墙,与他拉开一丝微不足道的距离。
冰冷的空气瞬间取代了方才相依的些微暖意。
她细细感受着体内的状况,越感受,心就越往下沉。伤势恢复的速度慢得惊人,魔元的流失却持续不断。这绝非单纯重伤所能解释!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她的心声尖锐而充满疑虑,【本座的魔元…绝非寻常伤势能损耗至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不断地窃取…】
顾白清晰地听到了这充满猜忌的心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努力挤出一丝看起来像是关切的表情:“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他暗自祈祷她继续昏睡,或许那样,光纹的掠夺能减缓一些?
妖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直视他灵魂深处。她没有错过他刚才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和不自然。
【他在心虚什么?】她的疑心瞬间被勾起,【本座力量流失,对他而言有何好处?难道他以为本座虚弱了,他就能找到逃脱的机会?还是…这本身就是他搞的鬼?】
“本座睡了多久?”她开口,声音冷冽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掩盖那份虚弱。
“大概…几个时辰。”顾白谨慎地回答,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揉着自己发麻的腿。
“几个时辰…”妖姬重复着,眼神愈发冰寒,“几个时辰,本座的魔元竟亏损至此…”她缓缓转动视线,扫视着这片残破的偏殿。殿内光线昏暗,残垣断壁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潜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
【不是他?】顾白听到她心生疑虑,刚稍松一口气,却立刻听到她更加阴沉的心声,【谅他也没这等本事在本座眼皮底下做手脚…定是这废墟有问题!莫非有什么污秽之物逃脱了黄泉大阵的毁灭,潜藏在此,伺机汲取本座的力量?或是…某种残留的阵法陷阱?】
顾白的心再次提起。她将怀疑转向了环境,这暂时安全,却也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若她什么也找不到,那怀疑的焦点,终将还是会回到唯一在她身边的活物——他自己身上。
只见妖姬强撑着站起身,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但她立刻稳住了,脊背挺得笔直,维持着魔主最后的尊严与强势。她开始冷着脸,一寸一寸地检查偏殿的每一处角落。
她的动作很慢,因为虚弱,但极其仔细。苍白纤长的手指拂过焦黑的墙壁,感应着其上是否残留着异常的波动;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道裂缝,每一个阴影角落,寻找可能存在的符文或陷阱痕迹。
殿内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滞。
顾白坐在原地,看着她如同困兽般警惕地搜寻着那不存在的“窃贼”,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真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做无用功,那种憋闷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撕裂。同时,他也心痛于她的多疑和冰冷——刚刚才经历过共患难,甚至在她昏迷时那般依赖他,一旦醒来,却立刻竖起了全身的尖刺,将他也划入需要戒备的范畴。
“刚刚缓和一点…又回到原点了…”他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不,甚至更糟。”
就在这时,妖姬检查到了他附近。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坐在地上的他,眼神冰冷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一个潜在的嫌疑犯。
“你,”她开口,命令不容置疑,“待在这里,不准动。”
顾白抬起头,对上她那毫无温度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刚才昏迷时的脆弱依赖,只有全然的掌控和怀疑。她像是在隔离一个可能的污染源,又像是在圈定一个需要严密监控的目标。
这种毫不掩饰的、物化般的审视,瞬间刺痛了顾白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一股混合着愤怒、委屈和叛逆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这样理所当然地怀疑他、命令他?就因为她更强?就因为她现在是受害者?可他也是受害者!被囚禁、被拷上这见鬼的链子、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地为这链子的变异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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