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片压抑的偏殿废墟,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开阔与自由。眼前的魔宫主废墟区,是另一种形态的囚笼,更大,更荒芜,更令人绝望。
妖姬走在前方,步伐不算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导向性。她似乎对这片完全变了模样的废墟依旧熟悉,绕过巨大的断柱,踏过焦黑的瓦砾堆,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顾白沉默地跟在后面,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脚下的碎石和灰烬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过份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那些幸存下来的魔修,三三两两地从残垣断壁后探出身形,或远远地站在地势稍高的废墟上。他们的数量比顾白预想的要多一些,但个个面带菜色,魔气涣散,衣衫褴褛,如同惊弓之鸟。看向妖姬的目光里,是刻入骨髓的恐惧和敬畏,几乎不敢直视,一旦妖姬的目光稍有偏移,他们便立刻缩回头去,或深深垂下。
但当那些目光落到顾白身上时,就变得复杂得多。
有好奇。魔主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陌生面孔,而且看起来……并非魔族?气息古怪,似乎很弱,却又被魔主带在身边。
有探究。这个人是谁?为何能与魔主同行?看其位置,似是追随,又似是被押解?
有隐晦的嫉妒。能如此靠近魔主……
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怜悯。那怜悯一闪即逝,快得让顾白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即将步入某种可怕境地的同类。
【…又一个…】
【…这次能撑多久?】
【…可怜虫…】
一些模糊的心声碎片,并非来自妖姬,而是从那些低阶魔修方向零星飘来,微弱得很,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麻木和习以为常。
顾白的心缓缓下沉。这些目光和零星的心声,无声地佐证着他之前的猜测。他不是第一个被妖姬带在身边的“特殊存在”。存在失败品,命运很惨,似乎在这些底层魔修中并非秘密,甚至成了一个值得怜悯和暗中揣测的话题。
妖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根本不在意那些蝼蚁的想法。她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感知这片废墟残存的力量脉络上。
【…魔核殿完全感应不到了…核心怕是已毁…】
【…地脉淤塞,灵机断绝…比预想更糟…】
【…必须先找到还能用的能量节点…否则…】
她的思绪冷静得近乎残酷,全是评估与算计,听不出半分对这片基业毁于一旦的悲恸,只有对现状的冷漠判断和对未来可利用资源的盘算。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地面由某种黑色玉石铺就,如今大多碎裂,缝隙里顽强地钻出些暗紫色的魔苔。广场尽头,是一座坍塌了近半的宫殿,虽然残破,但骨架尚存,比周围那些完全成为瓦砾堆的建筑要好上许多。殿门歪斜地挂着,牌匾早已不见踪影。
“暂歇于此。”妖姬停下脚步,声音不容置疑,“你去,清出一块干净地方。”
又是命令。理所当然地将他当作仆役。
顾白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依言走向那半塌的宫殿。他知道,任何迟疑或反抗在目前都是不明智的。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彻底散架的大门,一股更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到处是倒塌的屏风、碎瓷片和凌乱的织物。显然,这里也曾经历过剧烈的震荡和抢夺——或许是在魔宫崩塌后的混乱时期。
他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动作间,他能感觉到妖姬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背上,如同实质,带着审视和评估,仿佛在观察一件工具是否好用。
【…动作倒是利索…】
【…没有怨言?是认命了,还是伪装?】
【…阿白从不做这些…他会皱眉…】
顾白动作不停,心下却是一片冰冷。她无时无刻不在比较,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阿白会怎么做”,只是依循着现代人最基本的效率原则,快速地将较大的碎片清理到角落,又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厚重帐幔,权当抹布,拂去一块区域地面的积灰。
期间,有几个胆子稍大的魔修,远远地跪在广场边缘,手里捧着一些东西,似乎是进献。有的是几颗歪瓜裂枣般的魔果,有的是一小袋浑浊的水,甚至还有一块能量微乎其微的劣质魔晶。
“陛…陛下…一点微末之物…请您…”
他们声音发颤,头埋得极低。
妖姬目光扫过那些东西,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嫌恶。
【…垃圾。】
但她最终只是冷淡地抬了抬下巴。侍立在一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一名身着残破宫装的侍女——顾白认出她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萝——立刻上前,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那些“贡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青萝接过东西后,目光极快地、难以察觉地扫了正在殿内忙碌的顾白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一丝好奇,一丝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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