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的靴底碾过青灰色的苔藓,指尖触到的岩壁还带着熟悉的微凉。对于白灵来说,才过去不到一年而已,白灵此刻的心情竟像被山涧清泉泡软的棉絮,连呼吸都带着颤意。脚下的土地是苍梧山边缘,空气里浮动着灵植特有的清苦香气,混杂着远处飞瀑溅起的湿润水汽,每一丝气息都精准地撞进记忆最柔软的角落。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袋口的银线是当年星遥亲手绣的,如今还泛着温润的光泽。方才那股想立刻御剑冲回宗门的冲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可眼角瞥见远处山道上几个蹦蹦跳跳的小童时,她猛地按住了剑柄。这里是苍梧山外围,普通人居多,她若贸然飞起来恐会造成影响,遂不得不先按耐下来。
指尖在储物袋里精准地勾出那件玄色衣袍,布料触手微凉,像是流动的暗影。这是沈云澈在她去玄天秘境前塞给她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若有朝一日遇到困难,总用得上遮掩行踪”,那时她只当是句玩笑,没曾想真要靠这件隐匿衣避开耳目。衣袍上身的瞬间,周身仿佛裹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连灵力波动都被完美掩盖,方才还立在原地的身影,转瞬间便化作山间一缕无人察觉的风。
这回白灵放心的御起剑来,剑身在阳光下漾开一层极淡的银芒,却没激起半分灵气涟漪。白灵低笑一声,足尖轻点,宝剑已带着她冲天而起。不知飞了多久,一路上的好心情都淡了几分——下方的景象竟有大半陌生得让人心惊。
记忆里本该是万亩灵田的地方,如今竟筑起了连绵的白玉石阶,一直蜿蜒到云雾深处;当年她和温子珩比试过的试剑台,不知何时被一座恢弘的阁楼取代,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却不是她熟悉的韵律;甚至连那条贯穿东西的灵溪,都改了河道,在山坳间绕出一道陌生的弧线。白灵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涩意,明明她才离开不久,怎么就硬生生在她与故土间划开了一道鸿沟呢?
直到望见那道横跨两座山峰的白玉长桥,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那是天华山的标志性建筑“渡仙桥”,桥栏上雕刻的百鸟朝凤图依旧栩栩如生,只是每只鸟儿的眼睛里,都多了一颗闪烁的夜明珠,想来是后来添的禁制。
按捺住立刻冲去内门的冲动,白灵驾着宝剑绕到后山。她记得她和温子珩与星遥当年住的洞府就在这片竹林深处。落地时特意放轻了脚步,玄色衣袍拂过竹叶,竟没带起半分声响。可当她拨开最后一丛翠竹时,却愣住了——院里的石桌旁,几个梳着总角的小童正围着一盘灵果嬉闹,最大的不过八九岁年纪,穿着簇新的浅绿弟子服,清脆的笑声撞在竹墙上,又弹回来,震得白灵耳膜发疼。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踮脚去够石桌上的蜜橘,动作像极了当年的星遥,白灵几乎要脱口喊出那个名字,却在舌尖硬生生止住。她退后半步,竹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望着那些陌生又鲜活的面孔,忽然想起当年星遥总说“等我们成了长老,就把这院子留给新来的小弟子”,鼻头莫名的有些酸涩。
转身走向自己当年住的洞府时,脚步不自觉地慢了。洞府外的老松树比记忆里粗壮了许多,虬结的枝干几乎要遮住洞口,可那扇由千年铁木打造的洞门,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门环上那道被宝剑划出的浅痕都还在。
白灵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洞门。没有想象中的尘灰扑面,洞内竟干净得发亮。石桌上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支风干的紫菀花,正是她当年总去摘来的花;墙角的蒲团摆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坐痕;甚至连她临走前摊在案上的那卷功法心得之类的东西,都被人细心地收在了玉盒里,盒盖上蒙着一层薄纱,显然是常被人擦拭。
最让她心头一热的是洞壁——当年出发去琼灵秘境之前,她随手刻下的小像还在:一个举着剑的小姑娘,旁边歪歪扭扭地刻着“灵”字,而在那小像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手持玉笛,一个捧着书卷,正是温子珩和星遥的模样。刻痕很新,显然是近年才添上的。
白灵抬手抚上那温润的石壁,指腹碾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眼眶忽然就热了。原来她不在的这些年,总有人记得她,总有人守着这方小小的洞府,等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归来的人。洞外的风穿过竹林,送来远处钟鸣的声音,清越悠长,白灵望着案上那盏从未点燃过的琉璃灯,忽然笑了——回来就好,纵使物是人非,总有些东西,是时光带不走的。
“吱呀——”
洞门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洞府里格外清晰,像是生锈的齿轮突然咬合,惊得白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周身的隐匿衣仍在运转,可不知为何,当那道缝隙里透出的光影落在石桌上的青瓷瓶时,她竟觉得自己像个被当场撞破的窃贼。
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月白长衫,袖口沾着些许尘土,手里握着的竹扫帚柄已被摩挲得发亮;女子则穿了件浅碧色的裙裾,提着的铜桶里盛着半桶清水,水面上漂着块素色抹布。两人刚跨过门槛,便自然地分向两边——男子熟稔地扬起扫帚,开始清扫洞口的落尘,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女子则走到石桌旁,先用抹布细细擦过桌面,又踮脚取下墙上挂着的玉瓶,将里面的清水添进那插着干花的青瓷瓶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