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孟家屯静得能听见霜花凝结的声响。
郭春海往枪管里倒了点枪油,用通条裹着麻布来回擦拭。
五六半的膛线在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像一截冻住的溪流。
乌娜吉递来一个桦树皮饭盒,里头整齐码着五发特制子弹——弹头被锉出十字凹槽,入肉就会开花。
少女今天换了身装束:鹿皮袄外罩帆布猎装,腰间皮带扎得紧紧的,显得腰身格外纤细。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系着条红布带,这是鄂伦春猎人出征时的装扮。
阿坦布呢?郭春海把子弹压进弹匣。
在给猎狗喂药。乌娜吉用猎刀削着箭杆,只带黑珍珠和疤脸,其他狗闻不得冰窟的味儿。
院子里,阿坦布正往两条猎犬嘴里塞药丸。
黑珍珠乖巧地吞下,疤脸却直甩头,把药丸吐了出来。
老人骂了句鄂伦春俚语,捏着狗鼻子硬灌进去。
啥药啊这么金贵?二愣子凑过来问,手里捧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子。
防风毒。阿坦布拍了拍疤脸的脑袋,冰窟底下积着瘴气,狗鼻子比人灵,闻多了发疯。
赵卫国穿着将校呢大衣过来,肩上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我带了手电筒和绷带,还有两盒肉罐头!
郭春海看了眼他脚上锃亮的皮鞋,叹了口气:去找老孟借双靰鞡鞋,不然走不出二里地就得打血泡。
晨光微露时,队伍出发了。除了老金沟的六人,孟家屯还派了三个后生跟着学艺。众人踩着积雪往北走,靴子碾碎冰壳的声响惊起了几只松鸦。
冰窟藏在两道山梁之间的洼地里。远远望去,像块巨大的毛玻璃嵌在灰褐色的山体中。随着距离拉近,郭春海渐渐看清了全貌——直径约五十米的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边缘裸露的岩石上挂着冰溜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就是那儿!孟家屯的后生指着冰窟东侧,去年冬天有人看见熊瞎子从那钻进去!
阿坦布蹲下检查冰面上的痕迹。老猎人的手指拂过几道浅浅的划痕:新鲜的,三天内还有活动。
众人分散开来寻找熊迹。乌娜吉带着黑珍珠沿冰窟边缘搜索,少女的鹿皮靴踩在积雪上几乎没有声响。郭春海注意到她时不时俯身嗅闻冰面——鄂伦春猎人世代相传的绝技,能通过气味判断野兽的种类和去向。
有发现吗?郭春海走到她身旁。
乌娜吉摇摇头,鼻尖冻得通红:冰窟回声大,气味都搅乱了。她突然指向冰面下一处阴影,看那儿!
郭春海俯身望去,冰层下隐约有个黑洞,直径约莫三尺,边缘的冰棱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生物反复进出磨出来的。
仓子入口。郭春海眯起眼睛,这熊成精了,知道借冰层当屏障。
众人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郭春海、乌娜吉和阿坦布带着猎狗绕到冰窟上方;二愣子、赵卫国和孟家屯的人守在下方,用绳索捆了干柴准备熏烟。
攀爬冰窟东侧的岩壁时,乌娜吉突然拉住郭春海:等等。她从腰间解下皮绳,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递给郭春海,冰窟边沿的石头酥了,容易塌。
果然,刚爬了十来米,阿坦布脚下的岩石突然碎裂!老人一个趔趄往下滑,幸亏黑珍珠死死咬住他的衣摆。郭春海和乌娜吉合力把老人拉上来,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熊真会挑地方。阿坦布喘着粗气说,寻常猎人根本摸不着它。
登顶后天已过午。从高处俯瞰,冰窟像个巨大的漏斗,中央的冰层薄得发蓝,隐约能看见下面流动的暗河。仓子入口就在他们正下方十米处的岩壁上,黑黢黢的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开始吧。郭春海对下面打了个手势。
二愣子立刻点燃柴捆。湿柴混着辣椒面,冒出滚滚浓烟。孟家屯的人用衣服拼命往洞里扇风,呛得自己直咳嗽。
十分钟过去了,洞口毫无动静。
再加点料!赵卫国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鞭炮,哈尔滨带来的震天雷
别——郭春海刚要阻止,鞭炮已经扔进了洞里。
闷响过后,整个冰窟都震颤起来!岩壁上的冰溜子咔嚓咔嚓断裂,像无数柄利剑坠向冰面。更可怕的是,中央的冰层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退后!乌娜吉突然大喊。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洞口狂冲而出!那不是预料中的黑熊,而是头体型惊人的棕熊!它肩背隆起像座小山,全身毛发炸起,嘴角挂着白沫,右眼只剩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是去年伤了三个伐木工的那头独眼熊!
是它!阿坦布的老莫辛纳甘率先开火,子弹打在熊肩上爆出一团血花。
棕熊暴怒地人立而起,足有两米多高!郭春海清楚地看见它腹部那道陈年伤疤——正是去年被伐木工用油锯划的。这畜生记仇,专程回来报复的!
砰!砰!
郭春海和乌娜吉同时开枪。子弹击中棕熊胸口,却像打在橡胶轮胎上,只让它踉跄了一下。这畜生彻底发了狂,一掌拍碎身旁的岩石,碎石像霰弹般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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